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套了层薄薄的甲:“回不去,等着吧。”
“你怎么这样!”喝奶之交竟这么能噎人,阿庑猛地委屈起来:“你怎么和阿姊一样!”
此刻,托着小船的水道越来越窄,直直延伸进一条黑漆漆的山洞中。隔着这道不高不低的“山”,外面似乎有很遥远的嘈杂人声。可惜无论外面怎么热闹,这里都传不出一点。
黄昏将最后一丝光华敛进,小船每行进一分,世界便多一分昏暗。
霍千里好笑地看了阿庑一眼,稀奇地发现这小子和他姐姐长得没一丝相像,含泪委屈巴巴看人时却如出一辙。
都像小狗似的。
“行了,别哭天抹泪的。”霍大王对小狗招手:“害怕就过来,大王保你没事便是了。”
粉团子一样的皇帝还不懂得什么是骨气,小船划进山洞,阿庑吓得打了个寒颤,摸着船沿小心地蹭到了霍千里腿边。
山洞里的水道似乎另有通路,世界漆黑一片,仿佛鬼影重重,霍千里却毫无反应——
做过鬼的人是不怕黑的,更何况是霍大王这样活蹦乱跳的大牲口,只怕就是有一天他当真马革裹尸,别的鬼也得颤颤巍巍跟着他这个人五人六的鬼大王。
霍千里身上的银甲反射出水面细碎的光华,明明身入黑暗,偏如闲庭信步。阿庑愣愣地看着他,忽然问:“贵国主,请问你和女人睡过觉吗?”
霍千里脚一崴,险些摔进水里:“干什么,你要抓我做贵妃,天天给你煮牛乳喝啊?”
“看来是没有的,”阿庑害怕地抱住他大腿,很懂地道:“那你清白尚在,可以给我姐姐做斯人。”
霍千里:“什么是斯……嗳嗳,松松手!”
他腰间缀着一条细细的银链,顺着一双长腿披下来;那链子很细,若不仔细看,就像衣服上一道浅浅的花纹。
“贵国主,朕不会游水呀。”阿庑松开狗爪,眼巴巴看着他:“抓这个,抓得牢。”
霍千里笑骂道:“你还真想娶我做老婆不成?”
阿庑不明白抓个链子为什么就要娶老婆,他不肯抱霍千里的大腿,悄咪咪等了一会儿,忽然小狗似地蹦了起来,呼啦一下挂在了那根银链上!
霍千里:“!”
他发誓那真的是下意识的反应。
链子被碰到的瞬间,霍千里几乎是本能地用手背向外一甩,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团子似的大荆皇帝已经开始在冰冷的河水里上下扑腾了。
霍千里糟心地将船划近,却发现这一块的水流十分奇特,船只每每靠近,总会被莫名其妙地推出去。
“唔噜噜噜噜贵国……”阿庑的小胖手来回挣扎,情急之下脱口哭道:“姐夫大王!”
不能再等了,再等这崽定要淹死。
阿庑年纪太小,就是伸出竹竿他也未必抓得住——只能下水了。
几乎是下到水中的一瞬间,霍千里浑身上下就跟蚂蚁爬一样不舒服起来。好在这地方水流虽急,却并不深,他站直身体时水面也只到胸口。
阿庑已经像个实心汤圆一样往水里沉去,霍千里伸手一捞,先将这手欠的崽子像个小包袱的崽子甩到背上,又去捞方才掉落的竹竿。
漆黑幽深的水底,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向下一探,他的指腹突然传来一阵柔腻圆润的触感。
阿庑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姐夫大王,我们不走吗?”
霍千里:“闭眼。”
阿庑乖乖地贴在他背上,像个把头扎在怀里的小猫。霍千里将那东西捞了出来,借着刚刚升起的月光去看——
那是一块头骨。
一块……属于幼童的头骨。
汹涌的战栗感蔓上暮樱的后背,她已经在竹屋下的密道中走了不知多远。
地面凹凸不平,暮樱没留神摔了一跤,唯一能照明的夜明珠也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她只能摸黑走出一道石门,幽幽的凉风拂过暮樱的面颊——石门之外好像很宽阔似的,像一个空场。
暮樱摸出身上最后一支火折子,细细的火光唰然亮起,光线从下而上掠过——这地方通体密闭,却有十余丈高,就像一个倒扣的大瓮。
她手持唯一的光亮站在地面,就像一只萤虫浮动在高山之前。
暮樱顺着光亮抬头看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瓮”的中心有一个高高拱起的祭台,上面横着一口极尽奢靡的棺材。祭台下是层层叠叠的阶梯,梯上站满了人——
死人。
再准确点说,是数以百计穿戴整齐却没有头颅的幼小身躯……他们活着的时候,应当都是七八岁的孩童。只有最靠近棺材的那个有些特别,瞧着像是已经十六七了,虽然也没有头颅,却竟然维持着着跪姿。
是京城这些年丢失的孩子吗?
死后被人穿成祭品模样,更被木桩钉腿,永远站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