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
这事,确实有些邪门。
暮樱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大王有所不知,你入长安那日,除雷劈之外,本宫还曾预言你将背中两箭。此事我弟弟知道,你有空可以问,他生性愚笨,不会说谎。”
霍千里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你说能控制我?”
他说这话时表情有些戏谑,逐渐站直身体从箱子里迈了出来——霍千里身量本高,更兼是个混血,连眉眼都比寻常儿郎深邃一些。大荆民风开放,贵妇常常豢养“斯人”,也即男妾。
暮樱没有这些,但当日王守忠说要把“那个樵夫”逮来给自己做小妾,其实她觉得很不错。
当然了,霍贼是个贱人,皮囊漂亮也不当事。
“是,”暮樱耳畔热气上涌,赞叹道:“只可惜本宫已有婚约,不然就叫大王做个耙耳朵。”
霍千里语气微妙:“贺家是吧?”
暮樱点头:“照州的骠骑将军,贺时也。”
霍千里站直身体,淡声嗤道:“那你这情郎可不怎么样。你‘公爹’前日去了本王府上,亲口说要给你们大荆换一个三十来岁的皇帝——哦对,好像现在人已经到京城了,叫顾兰……顾什么来着?”
他二话不说便将前来投诚的贺太师给卖了,还卖得坦坦荡荡毫不在意。姓贺的当日能跳祭天台,说不定是来自己这边诈降的。
管他诈是不诈,总之不必替他藏着掖着。
暮樱僵了片刻,垂下眼眸:“顾阑珊。”
顾阑珊,郓州襄亲王一脉。暮氏皇族向来是女子和旁支姓暮,只有太|祖亲传一脉的嫡系男子才姓顾。
换而言之,凡姓顾的,皆有继位可能。
“听闻论起辈分,这位可以算是你们姐弟的皇叔。”霍千里耳尖动了动:“他的结发妻子便是贺太师的长女——你说,贺太师会更愿意扶持他,还是扶持你弟弟?”
小神婆不说话了。
不过霍千里也能理解,这家伙艰难维持走到如今,就像是抓着麻绳攀在悬崖峭壁上。如今贺家这根最后的麻绳突然反叛,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
说到底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公主,孩子罢了。
霍千里嘴里跟她说话,耳朵却辨别着外面的响动:追着石箱的人已经来了。
北面脚步繁杂,应是追杀自己的少年们;西边动静轻盈,八成是贺府的家丁——东边竟然还有整陶的皮靴响声,定是云梦泽察觉不对,派人来援助自己的。
旁人听不见,但霍千里常年征战,听力灵敏非常。竟然同时有三拨人向这小小的院落赶过来。
这有点麻烦。
暮樱突然仰脸:“大王,我心悦你。”
霍千里:“也不算麻烦,贺家地形本王看过,南边是个道场,只要翻墙出……嗯?”
他泰山崩于前后左右都不变色的脸扭了回来,不确定地再次发出个单音:“嗯?”
“那日祭天台初见,我就对大王一见倾心。”暮樱上前一步,在霍千里和惊鹊震惊的目光中羞赧道:“后来深夜独自出宫,朱雀大街相遇之时,便想对大王表明心迹。”
有那么一个瞬间,霍千里怀疑自己是有点毛病,她说的这两件事明明很是熟悉,这么听来却又十分陌生。
霍千里:“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本宫疯了,本宫从见到大王那一刻就疯了。”暮樱上前一步,活生生把这位血色蛮王逼得退了一步:“本宫看得出,大王对我十分宽容,这,这就是两情相悦啊!”
霍千里被她逼到墙角,宽阔的肩背砰一下撞上墙面,冰凉的触感总算唤回了一些神智:“两……要是两情相悦了,本王自然就要扶持你的弟弟,我的小舅子对否?”
暮樱微笑:“啊,大王竟然还精通我中原的亲戚称谓,真是为本宫付出良多。”
霍千里简直气笑了。
他的养气功夫其实很好,带人杀回父族那天都不算激动,偏偏进了中原,对上这个神婆,竟是三番五次被气得气血翻涌。
“你反应倒是很快。你的好公爹贺太师暗中反叛,他儿子手里的照州军自然就不能用了。”
霍千里靠着墙壁,抱臂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你想保住你和你弟弟的命,就需要新的武力帮手。不过你把主意打到本王身上,哈哈。”
这就有点可笑了。
前几天自己还逼她签过禅位诏书,这会儿就忘了?贺太师想让自己养的皇族当皇帝,但在外人眼里,自己就不想当皇帝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短时间内,好像不打算自己登基。”暮樱鼓了鼓腮,嫩白的小脸上十分禅定:“不然,大王就不会在祭天台的山崖下布网。”
蛮族上位,逼死几个大臣祭天立威,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他没这么办……
不把事情做绝,这更像是要做盟友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