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例来讲,这日本是凌子翊休沐。他回了襄岫园,已经过了午时。
墨灵晞今日也休沐,就在屋内翻阅着魔教来信,又提笔一封封回着,雪晴在一旁磨墨。凌子翊进来,屏退了侍者,坐在小叶紫檀嵌百宝罗汉床上。墨灵晞没有抬头,问:“今日之事,可还顺利?”
“顺利。”凌子翊答,“翌君称要送国书到魔教,大致便是替青木国说嘴罢了。这国书若是中书舍人写得够快,再走缩地门,想来傍晚时分便到魔教。”
墨灵晞就不再说什么,搁下笔转了转手腕。
凌子翊道:“果然还是教主料事如神。那翌君果真要将聚钰阁的整石来换青木使团的碎石,幸而咱们提前在上京城里布了人手,天还未亮就将事情散播了出去。只不过,此举到底是无奈之举,臣今日见翌君那样子,只怕是要生疑了。”
“生疑就生疑吧!”墨灵晞仰了仰头,“他再怀疑,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聚钰阁与琼瑶斋的水已经浑浊不堪,他想来想去,最终的想法大抵还是得落在这摊浑水上。就是他真的想起魔教了,那不是还有一层阵法吗?我们不过是被磨平了爪牙的狼罢了。”
“教主这障眼法使得不错。”雪晴在一旁赞道,“这下不仅是流言,就连那‘失踪’的奸细,都作了盾牌。”
闻言,凌子翊却敛了笑容,目中添了一分忧色,他到底在翌国时间更长,自然会多些忧虑。“只怕也难。翌君此人一贯比旁人看得透彻,流言的事深究起来说法颇多,尚能蒙得过他,这人证一事就不一定了。两个坊的浑水兴许能挡一挡,但翌君定不会如此蒙混过关。”
墨灵晞便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心之处。若这个证人真是两坊之争的产物,他定然懒得深究。只是此事牵连甚广,他必会更为谨慎。顾檐礼今日随手把齐顺和刘祯丢给你去处置,大抵也是做戏给这背后的人看,想让这幕后之人以为他并未多想,从而有所动作。”
“这么说来,这翌君想是真起了疑心,就不知这两坊的浑水能拖他几时。”
“能拖过闻少炎来就好。”墨灵晞正思索着,却听人前来传唤,称顾檐礼请了她入宫,在观月台设了茶局,邀了温廷昀、韩挽萍、何无道前去赏菊宴饮。墨灵晞这就匆匆换了衣裳,重整妆发,独自进宫去。
她走后,凌子翊就留了雪晴吃茶。往日在魔教,这两人也互相熟识,算是旧友。雪晴也不拘着,坐在那圆桌前,用山楂水晶糕沾了桂花蜜来吃。凌子翊就笑着道:“吃过饭了吗就吃山楂糕?”
“自是吃过才敢吃的。”雪晴吃完,又就着那红釉花口碗饮了口茶,道:“教主这些日子操劳,只盼着闻大人过来能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把阵法一事说成,教主和你我也能尽早回去。这小半年来,我操持着魔教暗桩,方才见识了什么叫银如流水。虽说在魔教也呆不住,可终归是自己的地盘,总好过在别人的地盘上伏低做小不是?”
凌子翊就“嘁”了声,端起茶饮了口,道:“也不知是谁刚来了上京城心情大好,夸了不下百遍说这儿什么都是仙气飘飘的,到头来,我这呆了十几年的人都没嫌什么,你反倒耐不住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倒觉着教主来这儿还开心些。平日是想出也出不去,如今换个地方,也是眼不见心为净。”
“那倒也是。”雪晴想起从前的事,饶是过了上百年,她心中依旧忍不住泛凉,更是不愿再提起,就转而一笑道:“不过这次的局教主布得漂亮,想来闻大人来了也能说成。我本来还觉着悬乎,结果现在瞧着还行。也不知教主练就的什么功夫。”
“虽说人心复杂,难以琢磨,可大事临头时众人的反应都不过如此。”凌子翊道,“教主惯喜欢赌,却极少失败。”
太阳西斜,阳光顺着窗棂洒进来,映得那桂花蜜愈发剔透,雪晴不愿多想,就又吃了两块桂花糕,道:“确是如此。”
午后的太阳温柔了些,墨灵晞随着引路之人走着,就见不远处有一台楼,想来是观月台。观月台临水,共建三层。一层是偌大一个楠木台,四角栏柱立四灵神兽,中间是一面阔五间的室。墨灵晞上了二层,四面通透,只在梁上悬了带彩穗的毡罽隔去湿气,正中是一雕荷花五彩琉璃鱼缸,四周端端正正地摆了四个雕漆的梅花式长褟和四个剔红漆几。顾檐礼已至,坐在北面褟上,温廷裕在顾檐礼对面,见了她,就招呼道:“子卿姑娘快来坐!”
墨灵晞不由放慢了脚步。
她寻思着,这五个人四张褟,该怎么分配。
这二位显然是根本没想过这问题,宫人也疏忽大意,她总不好直接跟顾檐礼说少了张褟,只得先坐过去。现下已经有两张褟被占了,剩下总不可能让何无道和韩挽萍两位老臣坐在一张褟上,那么到时候,韩挽萍必然会主动坐到她身边,如此于礼不和。她看了眼温廷裕,所幸这褟够长,温廷裕也没坐在中间,于是她就坐在了温廷裕旁边。
温廷裕不在意这些小事,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倒是顾檐礼看见她同温廷裕坐在一起,心间陡然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