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栀怜惜方雯的遭遇,但她也顾忌自己的小命,方雯母亲再三保证昨晚的事不会再发生,云栀嘴上说理解,心里却绝不肯再相信。
两相抉择,还是尽早出院为好,这样,方雯妈妈应该不会那么难受。
云栀拿早就想好的理由应对劝她再待一天的护士,办好手续,她回来收东西,不等走到门口,就听见病房里十分闹腾,多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干什么?我多久没见我女儿了,我给我宝贝女儿拍张照不行?”
方雯妈妈立即“呸”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连亲生女儿的血你都吸,你还是不是人?”
“我这还不是为了替咱们女儿讨公道?”
“是讨公道还是讨钱?”
正当云栀进退两难时,值班的汪护士在背后唤她名字,“缴费单落下了。”
刹那间,病房内安静下来。
云栀尴尬得接过汪护士递来的缴费单,道了声谢谢,从虚掩的门缝里,方雯的爸妈都肃穆得把她盯着,她硬着头皮推门进去,方雯妈妈挤出一个微笑,“手续都办好了?”
“诶……办……办好了”,云栀支支吾吾应,回到床边收拾东西。
一早就被告知住不了多久,她没带多少东西,几分钟就收拾好了。这几分钟里,总感觉方雯爸妈的目光黏在自己后背上,寂静如死又万般难熬的几分钟。
云栀是个细心的人,再慌乱的情况下,都会在离开前重新检查一遍有没有东西落下,检查的时候,她发现,萌萌的笔记本不见了。
那是结案后警察交给她的遗物,那段时间,光想到和萌萌在一起的日子连呼吸都会发痛,她一直没勇气打开那本日记。后来遭遇网暴,情绪沉落地表,她更不敢看。所以,拿到这本日记这么久了,她一次也没有打开过。
把包重新翻了一遍,没有发现笔记本,她抽开枕头,掀开刚刚叠好的被单,把病床重新翻了一遍,还是找不到。
会不会落到地上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蹲下来,把床底也找了一遍,底下只有她用来洗漱的一个小盆,里面摊着一条湿帕子。
自己床下没有,会不会不小心被踢到方雯那头去了?
她调转身体,方雯床下也没瞧见。
蹲久了,低血糖,眼前呈现出一片灰麻,扶着床沿起身,她面朝方雯坐在床沿,扶着头缓了片刻,眼前渐渐清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屈腿靠坐床头的方雯,枯黄细软的头发耷拉在脸颊脸侧,她捧着一本书看得极其认真。
云栀收回目光,一刹那间,脑海强光一闪,复又看过去。
方雯手里捧的才不是什么书,而是她焦急寻找的日记本,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擅自拿去看,顿时,云栀心中怒气高涨,焚尽了此前对方雯的同情。
只是,她从来没对人发过脾气,所以,她并没有立刻把日记本抢回来,甚至为了避免冲突,她竟然还会不自觉地克制脾气,用还算柔和的语气对方雯说,“这本日记是我的。”
方雯抬眼,眼神缥缈地望向她,“是你写的?”
云栀以为她至少会感到几分汗颜,却不想她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得问是不是她写的。
这下,她的语气硬气了三分,朝方雯伸手,“不是我写的,请你还给我。”
方雯母亲一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别有用心的方雯父亲,冲过去从方雯手里抢走日记本,“雯雯,你怎么能乱拿别人的东西。”
方雯父亲趁三人不注意,飞快偷拍了一张照片,拍好后,又用旁观者的语气阴阳怪气,“我就给你说,当年肯定是伤到了脑子你不信,被那女人从推下楼梯前,咱们方雯可是很乖巧懂事讲礼貌的。”
提到当年的旧事,方雯先是像被冻住了一样,随后,她缓缓抬起眼皮,直勾勾盯着她父亲看。方父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忽然,心头生出另一个念头。
方雯这样子看起来更像个神经病,不比刚刚那像根木头的样子更有说服力?
就这样想着,也不怕方雯妈妈发现,抬起手机对着方雯连按拍了好几张,方雯妈妈一下子疯了,一边尖叫“你干什么”一边要冲上前去抢他的手机。
照片得手,方雯爸爸懒得再跟这一窝疯婆子周旋,拉开门就往外跑去。
方雯妈妈没追,肩膀抖动两下,靠着墙壁滑下去,蹲在地上小声啜泣,十根手指死死扒着脸,头发凌乱,娇小的身体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委屈,压得她半天站不起来。
母亲痛哭,方雯只坐在床上看着,神情麻木。
病房里的气氛让云栀感到窒息,她无法再继续多待一秒,提着手提袋连招呼都没打就夺步而出。
病房门重重摔上,凄厉的哭声未曾停歇,方雯缓缓摊开左手,皱巴巴的纸上写着一串电话号码,数字和人名是两个字迹,写下电话号码的人并没有备注名字,是日记本的主人害怕忘记,珍之重之地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