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错,可她不喜欢难先难道就是错的吗?
她和难先之间隔着算计、欺骗和身份,本就是从未有任何可能。石韫玉丝毫不怀疑难先对阿玉的真心,可那只是对简单的阿玉的真心。圣洁如神明,混污如妖魔,不是对她避之不及就是想把她掌握在手心,若是难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柔弱如柳枝的难先一定不会喜欢上自己的吧。
阿玉是阿玉,石韫玉是石韫玉,她一直都分得清。
不过——
石韫玉渐渐咂摸出点不对劲儿来。太宸宫仙君何时这么关心一个应劫神仙的事情了,听他刚才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倒有点在为难先讨公道的意思?财神曾经跟太宸宫的往来关系有这么亲密吗。
寻到烨原安排给二人的院子后,困意席卷而来的二人也没有什么乘着夜色参观的心思,简单选好屋子后就分开了。
洗漱过后,石韫玉照例打坐运了会儿气后收拾收拾准备睡觉。听躺下时床板发出的声响判断,这造床的木头至少该有四十年轮。默默感慨了一句九尾族长财大气粗后,石韫玉正欲睡去,耳朵一动听见了枯叶落地的声音。她凌声道:“谁?”
屋内烛光方才被石韫玉灭了,漆黑中她以手化爪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抓去。攥住来人的手往背后一拧卸了关节,另一只手抓住来人脖颈命脉用身体压在墙上。须臾之间便制服了这闯入她安寝之处的小贼。
“轻点儿轻点儿,我原先在外面见到你的时候还不敢认。这么多年还是这招数,除了你石韫玉还能是谁!”
石韫玉听着声音有点熟悉但又不太确定,扭送着手中的人把脸推到月光下才看清。
“冯善?你不是死了吗?”
冯善听此破口大骂:“你才死了呢你全家都死了。”
“我全家确实就剩我一个了。”石韫玉淡淡开口,“当初是我和小师妹亲手在后山埋的你,你想见见当初我们为你立的坟吗?”
冯善心虚地咳了两声转移话题:“快给我把手接好,痛死了。”
石韫玉松开冯善,眼见着冯善一点也不见外地走到她刚才睡的床边解开衣襟指挥着她:“手轻一点,我怕痛。”
冯善是小师妹从沼泽地带回来的五彩鸟。当时小师妹只把她当做一只泥鸟捡回来,洗干净后才发现竟是几近绝脉的五彩鸟。这种鸟羽若彩云,叫声似佩环叮咚,常被贵族捉来当宠物豢养。冯善缠着小师妹说要报恩,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在寻一个庇佑。小师妹对养鸟没什么兴趣,冯善最常跟在石韫玉身边鬼混。后来冯善这只鸟生了病死了,也是石韫玉最伤心。
石韫玉走过去看见冯善的背部上面爬着很多伤疤,冯善的肌肤嫩白如藕,更显得这些伤疤如毛毛虫一样丑陋,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石韫玉的手触上她关节脱落的手,故不经意地问:“怎么伤的?”
这只鸟最是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在哪里,平日被竹叶划了一下都要大惊小怪。这么多伤疤,那段最疼的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熬过的。
冯善偏头看石韫玉,眼带笑意亮莹莹的,脸上是街溜子一样的无赖神情:“遇上一个负心人,嫁给他后受了些苦。我骗了你们,报应是这些年过得也不好。怎么样?听到这个你的心里应该会舒服一点吧。”
石韫玉摇头。她不知道她曾嫁过人,也不知道她这些年过得不好。
“没有舒服。”石韫玉面无表情地接好冯善的手臂,“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听了很心疼。”
手臂接好后石韫玉就松了手帮冯善穿好衣服。冯善一动不动,脸藏在暗处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屋内很安静,石韫玉移步到窗边推开窗,在她转身离开后屋内传来了细细的抽泣声。于是石韫玉瞧着月亮叹了一口气。
冯善:“管你信不信,听说十方镜的人死了的消息,我便决心为你们报仇。”
石韫玉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我信。”
冯善又犹豫着说:“可是我谁也打不过,十方镜的仇人没有一个是被我杀死的。”
石韫玉点头:“没事,都是被我杀的。十方镜的人不分你我,我报的仇也算是你报的。”
冯善的声音颤了一下:“我以为你是鬼魂。”
石韫玉转身对着她露出温柔的笑意,月光穿过她的身体留下影子:“可我还活着,你也活着。死人可没有影子。”
“是啊,我们都有影子。”冯善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笑,“你,还把我当十方镜的人吗?”
石韫玉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冯善估摸错了她的心思,像只小兽一样瑟缩了起来。也对,当初是她自己要舍弃十方镜的,现在哪里还能腆着脸回来呢。
冯善起身要走,手却被拉住。顺着拉住她的手往上看,面前的人脸上已满是水光。
“冯善,见到你我很高兴。”石韫玉又补充道,“特别高兴。”
冯善却是哭得比石韫玉还厉害,她号啕着抱着石韫玉的脖子哭得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