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曾经有很多很多神,你们都不知道有谁吧?为什么不知道呢?第一,他们太久远了,久到知道他们的人都死掉了;第二,世道太平,风调雨顺,凡人不需要神,直到二十年前——”
一辆牛车在雪地艰难前行。
赶车的是个老头,穿着破烂的棉袄,面容瘦削,眼窝深陷,胡子里满是碎碎渣渣的雪。
他身后的车厢里瑟缩地窝着五六个人,有忧虑的母亲,也有天真的孩子,他们都是一个村的村民。
那两个小丫头,吵了一路要听故事。这车夫大伯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俏,上过戏台子说过两天书的,操起老本行,讲到了兴头上,关键时刻他故意拉长音儿,想吊吊听客的胃口,等了半天,却发现根本没人捧场。
他回头一看,得,两个小客官都盯着车尾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是在刚刚的岔路口,拦住了他们的车。
少年从穿着到长相,明显与他们不同。
一身毛料缝制的圆领宽袖长袍,半长的银色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左耳耳垂上还戴了一枚绿松石耳环,自成一派野性又不失纯净的气质。
他闭着眼睛斜靠在车尾,睫毛细密纤长,后腰上别着一把环首金刀,刀身布满黑色菱形暗格花纹。
半袖长袍,腰插长刀,正是高山羌塘武士的装扮。
然而这一车山坳坳里的村民,一辈子也没出过远门,自然不知这少年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他孤身从远方而来,迷了路,这才捎他一程。
他们都要往同一个地方去,蓬莱。
“哥哥,你冷不冷?”两个小姑娘把身上御寒的毡布往少年面前扯了扯,眼中闪动着对漂亮的人直白的喜欢。
少年微微睁眼,露出一双锥形的幽蓝色瞳孔,他垂眸看一眼两个冻得鼻头发红的女孩和她们身上如瓦片一般干硬的毡布,摇了摇头。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时候,少年轻轻敲了两下车舆,风雪便小了些,周遭的空气没那么冷了。
两个小姑娘一直盯着少年,半晌没缓过神来。
她们还从来没见过谁有这样瞳色的眼睛。
“娘,哥哥真好看!等咱们去了蓬莱,求了小菩萨,娘就能生一个这样好看的哥哥吗?”
稚子之语逗得一车人都笑了。
“二丫,别瞎说八道。”当娘的把小丫头往自己怀里抱了抱,不让她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那少年。可那前头的车夫却看热闹不嫌事大,“小菩萨灵的很,只要你俩听话,晚上别缠着你老娘,给你老子腾个地儿,干他个昏天咳咳咳……”
车夫话还没说完,不知打哪吹来一阵邪风,灌了一肚子,咳得气都喘不匀了。
另一边,少年悄悄收回了手,依旧闭着眼,面无表情。
抱着女儿的妇人被打趣得正有些恼了,看到车夫得了报应,只觉得解气。可她又想起自己的心病,想起自己日渐衰老的丈夫……
他们倒不奢求有这么俊的儿子,只要能是个儿子,只要他长大后能帮着他爹出去打猎,能让一家人在这漫长的冬天活下去。
风声低吟,像是无力的哀求,又像是饥饿的呼喊。
“娘,饿得慌。”二丫揉着肚子,瘪着小嘴要哭。
干粮早就吃光了。这些天,他们找了所有能吃的东西充饥,树皮,埋在雪底下的野菜根子,冻死的野兔……
绕是这样艰难,也没有一个人动过放弃的念头。
他们一路辗转往东,去蓬莱,参拜慈恩坛,想求那位“小菩萨”,所谓剑神的传人,赐给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睡吧,睡着就不饿了。”妇人抬头,头顶枝桠纷杂错乱,阻挡了本就晦暗的天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日落前他们能不能走出这片林子。
“可是我睡不着……”二丫闹了起来,哼哼唧唧的。
“李伯不是在给你们讲故事吗,踏实听一会儿,给他捧捧场。”
“三神的传说我们早就听腻了,”大一点的那个不耐烦道,“我都能讲了,就没有点新鲜的吗?”
“嗬哟……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小娃娃,你要能讲,回头李伯我把我那祖传的百年惊堂木送你。”
“讲就讲!”小女孩清清嗓子,学着李伯的腔调,开始讲述,“话说二十年前,打西岭飞来一只九头怪鸟,吃人,啜血,吞噬万物之灵,所经之地,天降大旱。人类眼看着就要被赶尽杀绝,只能寻求御灵者的庇护。”
小姑娘顿了下,对着妹妹眨眨眼睛,示意她捧场。妹妹立刻进入角色,捧着下巴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御灵者是什么人鸭?”
“御灵者可以御使自然灵力,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他们之中最强壮、最仁慈、最聪慧的三人,向旧神混沌问‘道’,得以功力大涨,一人引雷成鞭,一人化水为剑,一人催动无极阵法,最终合力将九头妖鸟斩杀,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