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了。”
易离应了声“好”,正思索着这几年生活下来感觉阿婆无亲无故的,家里来什么客人?
她视线瞟到了一旁自己睡的小矮床,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个和易离差不多年纪的小豆丁,穿一身灰扑扑的旧衣,不声不响地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
这个时期的土胚房都不开大窗户,里屋没有什么光线。
易离克制住自己被吓到尖叫出声的冲动,阿婆在外面询问:“阿离,里屋有没有人?今天家里来了个哥哥,是不是在里面?”
易离赶紧回:“有的阿婆,他在这里。”
“快叫他一起出来,可以吃饭啦。”
易离应了声“好”,拿了碗看了看床边坐着的小男孩:他惨白着一张脸,细碎的头发有些长,似乎是刚洗过,柔顺得不可思议,低下头就把眼睛遮了个严实。
易离这才发现他身上衣服肩头缝补的位置歪着一条长长的蜈蚣线——这是易离第一次用针线,自己给自己补的衣服。
易离不知道他为什么穿着自己的旧衣,这会儿也没问,小客人倒也没有要易离喊,很识相的低着头起身,跟着易离往外走。
小客人可能是不熟悉环境,不言不语的。
易离对小孩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耐心,阿婆也不是多话的人,三个人对着一锅焖土豆吃了个饱,喝着已经放凉的酸菜红豆汤解腻。
阿婆对新来的小伙伴也没有介绍,吃完饭就拎了个小板凳在门口的水管边刷洗碗筷。
易离看了看天色,小客人已经拎了小板凳倒了热水准备洗脚。
易离知道他这是要留宿了,自觉去柜子里翻换洗的床单被罩。
家里装衣物的柜子是个四方柜,拿东西得揭开上面的盖子从上往下一层层翻。
阿婆和易离的衣物不算多,都放在上层,床单被罩那些东西不常用,都压在了底下。
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过放了半个柜子。
易离脱了阿婆给她做的粉色提篮布鞋,垫了个有点高度的长凳踩着。
衣物柜盖子对她这个小萝卜头来说又沉又大,她只好把盖子推到一边,个头太小,得半个身子都埋进了柜子里才好翻找底下。
小客人听见了她推柜盖的动静,进里屋一看,豆丁大的易离已经一个跟头栽进了衣柜。
他急得不行,赶紧踩着凳子上去拉她,谁知道易离看着是个豆丁,力气大得出奇。
他伸手拉住易离的手腕,结果没拽得动易离,反倒是易离一用力,他被拉得一踉跄,也栽进柜子里。
他刚洗完脚,穿着家里不合脚的大拖鞋,易离清楚地听到了拖鞋飞出去“叭叭”的两声落地闷响。
易离没想到自己这么大个人还能摔柜子里,甚至还带摔了一个,和小客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谁先笑的,莫名就一起咧着嘴笑了起来。
易离小胖指压到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客人赶紧捂住嘴,两人很默契都没出声。
阿婆还在门口刷锅,易离趁她还没听到动静,赶紧翻到自己要找的床单被罩,两个小豆丁一前一后赶紧爬出柜子。
易离身板还小,招呼小客人帮自己一起理床铺。
等阿婆清洗完,易离已经带着小客人换好了睡觉的行李。
易离小朋友睡觉睡不好,但对床有不少小爱好,比如枕头要松软,被子要服帖,床铺要厚实。尤其是味道,淡淡的皂角味儿是最助眠的——虽然她睡着了一样很累就是了。
阿婆看他俩已经弄好了床铺,揉了揉易离的小脑袋,一转头对上小客人清澈的眼睛,也揉了揉他的发顶,无奈叹了口气。
易离把自己的小床让给了小客人,还挺耐心地给他把棉花拍松软了,确认这个新来的小豆丁能睡好,才拎着自己的小枕头去和阿婆睡大床。
她见阿婆心事重重的,小声问她:“阿婆,你不开心吗?”
阿婆给她掖了掖被角,轻轻拍着她的背,回答她说:“没有的阿离,阿婆很开心。”
易离知道她这是不会告诉自己了,不再继续追问。
云省的天气早晚很凉,易离盖着棉被,听着窗外依稀的蛙叫和虫鸣。
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