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之态。他的喉咙发出濒死的咕噜声,吓得周围人全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开他,唯有俞莲舟像块巨石一般佁然不动。
他忽然一把抓住俞莲舟的手——这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到的东西——含混唤道:“阿真,阿真——”
死神不仅给他带来了痛苦,也给他带来了幻觉。男人一只手牢牢抓住俞莲舟不放,另一只手在已经敞开了不少的衣襟里四处摸索,拿出一个拨浪鼓来,颤颤巍巍地塞给俞莲舟道:“我给阿宝带了东西……”
明明这男人的穿着比起外头居无定所的流民而言还算体面,想来家中多少还有些余钱,但在那些元兵鞑子手里,他与城外的野狗无异,不过是能不能吃的区别罢了。
俞莲舟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声不响地接下了拨浪鼓,放到平日里专放银钱的内袋里。
胡乱把那拨浪鼓送出去,那男人便咽气了,之前死死抓住他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俞莲舟低头阖目,心中替他颂了一道经,心中对元兵的厌恶之情又更深了一分。明知是大海捞针,他也有心想要为这位枉死的相公寻一下妻儿,好将这寄托了父爱的拨浪鼓物归原主。
然而,大概是值钱的东西都被元兵搜刮走了,这男子浑身上下什么也没有,连个能证明身份的信物字条也无。
专责城门主道扫尘的人也终于赶来,一双细眼眯着打量着,让人感觉极其不舒服。俞莲舟怕又生事端,只好默默后退,谁料那负责打扫的中年男人却突然道:“你认识这李天阳?”
俞莲舟一惊,忙向这扫地的人鞠了一躬,道:“我不认识这位相公,但还请您告诉我他家人在何处,我好和他家人去报个信。”
见他站了起来,那扫尘汉子把这男人的尸首给拖到板车上一边固定一边道:“我也与他不熟,只知道他在城西牛二家的肉铺里做活。他说他也算读过几年书,只是家道中落,再加上这科举……还好最后有这一身子力气,还能到店铺里做个伙,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他这么一说,俞莲舟才猛地想起刚刚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确实有种油腻的感觉,想来应该是常年接触牛羊猪肉,手上才会留下洗不掉的油脂。那男人虽然不胖,也算得上健壮精瘦,若说是肉铺伙计,也是有可能的。他连忙向这扫尘人道谢,心想一时半会也出不了城,不如去找这城西牛二来问问这李天阳家在何处。
许是看他实在热心,又看着像个江湖侠客,扫尘人不免又多说了一句:“官人,你听老汉我一句劝,你还是在多等几天……”他向城门的方向努了努嘴,道,“现在可乱呢。”
扫尘人正欲拖着班车离开,俞莲舟心下一动,叫住他道:“老人家留步,我初来乍到,实在是不懂……”他悄然往对方手里塞了几枚铜钱,“……还望您多教教我。”
这扫尘人掂量着手里的钱,左右四顾一阵,踌躇了半天才趁着没人的时候飞快贴着俞莲舟的耳朵说道:“听说是皇上和太平王吵起来了,汝阳王府正帮忙搜人呢!”
他一说完,便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一样,匆匆低头拖着板车走了。
这话没头没尾,也亏得俞莲舟多少还了解过一点朝堂上的消息,才勉强摸到个一星半点。
原来这元世祖忽必烈入主中原之后,终究是采取了汉臣的建议,将忽里台大会推举制改成了中原王朝传统的地长子继承制。只是旧习终究难改,忽必烈之子元成宗驾崩,后继无人,便再次引发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几番更替下来,如今继位的鞑子皇帝名为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不过十三岁。而那太平王,则是赫赫有名的前朝权臣燕帖木儿,把持朝政多年。这位太平王据说颇为荒淫,最后竟是死在了宠妾的床上,而他的儿子唐其势世袭了太平王爵位,平时嚣张跋扈,据说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只是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是如何缘起的,这汝阳王府又是站在哪边。
俞莲舟一时想不明白,便也不去多想。左右这朝堂上纷纷扰扰,与他干系不大。日头已经快到正中,他见这排队出城的队伍却是半点不见变短,便猜今天这出城的卫兵查的极细,自己这不出城的决定是对的。与其浪费光阴,冒险出城,不如往城西找找这肉铺,看看能不能把这拨浪鼓送到该送的人的手里。想到此,他正欲起步,抬头却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自己奔来。
看来自己刚刚是可惜早了,俞莲舟心想。
白鹤鸣这一早上可是忙坏了。她先是赶到了城西,找到了在客栈里乖乖等她来的马冬梅和孙正堂。她这客栈住得远,本就紧靠着西城门,在带着二人去医馆的路上自然也注意到了今日出城的不寻常。虽然白鹤鸣相信俞莲舟不至于会这么直接去城门给人检查,但多少也担心他不知内情遇到危险,便急忙忙地又往另一边城门赶。
还好俞莲舟确实智商在线,没傻不愣登地直接撞上去。
她心里急却又怕惹人注目,明明是走,却是比用轻功飞的还累。俞莲舟见她额头上满是细汗,便知她这一路来的辛苦,心中一暖。二人未曾有对话,却默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