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灶边叠着一摞碗碟,清洗一番仍是经用。破晓一手各端一碗颜色寡清的肉汤,后面宝儿端着剩下两碗。
一出来,见一老一小到齐全在桌边。
“大、大人,小、小人打——打、打扫出两、两间客、客房...”
破晓闪眸流露抱歉。“唷,怪我。其实我俩只要一间房足以。”放下汤碗,“来来,喝碗热汤权作给小妹妹赔罪了。”
那汤上面连朵大一点的油花也见不着,几条深色肉干煮的涨成浅褐色。女童一见,仿佛瞧见了什么可怖东西,捂嘴一声惊呼。旁边老驿长见孙女有异,缓声解释:“小娃娃苦命,从小见了荤腥便心惊犯晕。”
“世间竟还有这种毛病?”破晓称奇,近距离抬眼,不经意一瞥,竟发现那女童左眼附翳,整颗瞳睛灰蒙无光——瞎、小结巴竟然还是半个瞎子?那倒是请神驱鬼的好苗子。
“小客人言重了。天底下,不幸怪事何其之多,我孙儿尚且四肢健全,奔走自如,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是那是。”破晓低头,“是小辈少见多怪了。”
老驿长摆摆首,伸手取了一个菜团子掰成大小两半,“这是大人赏你的。”他递过去一半大的,又将剩下一小半送入口,咬下一块缓缓磨着。
“趁菜团还热,小客人赶紧吃吧。凉了伤胃。”
破晓愣了愣神,忙去拿一个完整的菜团,“老驿长当真折煞我!”他赶紧将菜团塞到对方手里,“且不说我们有没有足够的银两,老驿长一颗仁心待我们如贵人...这,小辈哪里承受得起!”
老驿长缓眼瞧了瞧手里的菜团,又缓缓再次递给身旁女童。
“收下吧。”他对女童慈声,接着起身作出告辞。
“小客人留步,小老儿不便多做叨扰。”老驿长推却对方相送,“小店难得有客来,银钱乃身外物,请小客人勿为其扰。晚上妹朵会再送来饭食,如若不合口胃,店中庖厨...那就请小客人自在随意罢。”
垂眼一扫桌上那四碗平静的汤面,老驿长捋着长须,似还有所说。“天下不幸怪事,小老儿仗着自己有些年岁,还道听途说过一件,小客人可...有意听?”
“哦?驿长请讲。”
老驿长捋着长须,沉声娓娓,“小老儿年岁尚可之时,也是乱世当道。迁移途中,听闻敌国有一员大将为了守城,在城内早已粮尽援绝的情况下,苦苦支撑数月,堪称神将。”
“然而,有些命数早已定下,哪怕你是神将也好,鬼将也罢。数周后,我军破城,进城搜寻,却是什么也没有。除了累累白骨不分你我,大地茫茫,落得一周身干净。”
“小客人你说,这样的怪事,你信吗?”
破晓入神,有些难以开口。
“我信!”全程没机会发言的宝儿积极举手,“这样说来,老人家你是亲身经历过的对不对?”
“哈哈...全是倚老卖老的胡诌卖弄罢了。”老驿长徐徐摇首,柔光打量宝儿似乎才注意到她的存在。“这位小客人看着不像这里人呐...”
“嗯!我是...!”
——破晓挡身接过话头,“多谢驿长授闻。天色已暗,恐风雪骤然袭来,还望驿长离去时多加小心。”
老驿长一捋长须,自然明白。移步迈至门边,又缓缓停下,“小老儿还有一句多言。”
“呃、驿长直言就是。”
“小客人虽年纪尚浅,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有些不妥...”
“咦?”一旁女童早已在吃第二枚菜团,攥着自家阿翁的衣氅,一直钝钝的小脸突然闪现出几分孩童的灵动,连带说话都利索了不少,“大、大人姐姐原来是男儿身吗?”
“不得无礼!”老驿长严词,动作却轻柔地摸摸女童的脑袋。“那,小老儿这就暂且别过了。”
敞开衣氅,老驿长将女童裹在氅下,外面风起,他们走得一深一浅。破晓关上门,返身见宝儿面对桌上吃食露出好奇,跃跃欲试。
破晓思忖了一下,效仿老驿长的做法,拿起菜团一掰,分成均匀两半。
“喏。”他给过去一半,“想试便试吧。做人总要尝尽百味,不然你算是仙人而非凡人,哪有凡人一出世便得道飞升的道理?”
宝儿接过,方才女童吃的那般香甜,她不禁口齿生津。“仙人不算人吗?”她咬下一口含糊发问。
“呃...算是蜕皮成神吧。”破晓没心思解释,将桌上四碗肉汤全聚到自己这边。
“哦——我知道这个,这是脱离六道轮回了。”宝儿眼睛一亮,却是在惊讶于舌尖滋味。“哇——好神奇!”
破晓见对方新奇模样,不禁忍俊。“有这么好吃吗?”
抬手一尝,竟不是用剩下的汤饼所做,而是芋头捣碎,揉制成的芋团。
芋团里面包裹的酸菜脆爽,嚼在齿间竟能挑逗神经,比起一般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