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的这一番宽慰想必是宽慰到了慕容景心里去,他的神思不似方才那般紊乱凝重,紧皱的眉头也舒缓开来,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慕容雪梦境中的场景。
却见那些术士几番结印失败后,向马车内的慕容夫人提议,弃掉马车,将护卫和术士们分成几拨,分别护送皇子公主回城,剩下的人马则以不同的方向逃亡,借以混淆视听,如此既可以分散掉妖族人手,不至于大家聚在一起全军覆没,也为其余人保留了一线生机,只要有人能够逃出包围,便能请来援军。
这确然是唯一的办法了,慕容夫人似有犹豫,但也不过眨眼的工夫,很快便做了决定。
她异常镇静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安排好一切,将人马分成几拨,然后把慕容景交给她最为放心的术士,让他们骑马潜行,而她则与慕容雪留在马车上,命人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看到这里,青鸾心里咯噔一下,她已经猜到慕容夫人做的什么打算了,想必一旁的慕容景也已猜得八九不离十。
雨下得愈发的大,小阿景被人抱出马车时,眼里尽是茫然。
他死死地攥住娘亲的衣袖,在极大的恐惧之下根本顾不得其他,他只知道自己不想与母亲和阿姊分开。
慕容夫人硬下心肠将慕容景往外推,取下慕容景贴身佩戴的彰显皇子身份的玉牌,然后将头别过去,直到慕容景被抱出马车,都没有再回头多看他一眼。
马车内的慕容雪并未哭闹,她安静地注视着母亲安排的一切,看着母亲将弟弟的玉牌取下,看着弟弟被人拢在披风里抱上马,看着她们的马车朝与弟弟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眼睁睁看着母亲做下一个决定,而她也是这个决定里的一环,她在努力地反应眼前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又意味着什么,因而整个人显得比母亲还要镇静,她的目光直直的,眼睛却是湿漉漉的。
马车内,打点好一切的慕容夫人终于弯下了从始至终挺得笔直的腰,她俯身揽住慕容雪,再抬首时已是满脸泪痕。
方才与慕容景分别时她没有哭,此刻面对女儿,却像是悲伤得不能自抑,悲痛得神魂欲绝。
慕容雪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汪眼泪包在眼眶里,始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却始终没有让一滴眼泪落下来。
一道惊雷划过天边,似是想提前终结这漫长的夜,将无边的夜色轰得透亮,便是这一瞬间的透亮,让慕容雪透过车窗看到那些刺客的身影,密密麻麻如蝗似蚁,看起来比初时还要多。
闪电带来短暂的恍如白昼的明亮,旋即又将这个世界扔给漫漫长夜,在白与黑交替的一刹那,慕容夫人飞身而出亲自驾马,与此同时捏在手里的玉牌,被她不小心落在了马车外。
保护她们的这一拨人马已经死伤殆尽,这辆马车在敌人的穷追不舍下,孤零零地向前奔驰。
慕容夫人其实也不知道,往这个方向她们能逃到哪里去,但她知道只要朝着这个方向跑,就能最大限度地将杀手引开,这是与慕容景逃跑路线截然相反的方向。
前方的路越来越崎岖,身后的刺客越来越多,她们似乎已经成为妖族的囊中之物,因此那些杀手不再如方才那般拼命追赶,而是不急不徐如逗笼中之鸟,慢慢地形成包围圈,始终与马车保持一定的距离,却刚好能让慕容雪嗅到他们身上的血腥之气。
逃不掉了。
慕容夫人猛地勒住缰绳,停下马车,回头望了一眼瑟缩在马车里的慕容雪。
那最后一眼回望,想必即便是正在追杀她们的妖族刺客,也忍不住产生一瞬的动容。
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最后一眼凝望,那眼凝望里交织的情绪太过复杂,太难分辨,青鸾以为,唯有血泪二字可以形容。
慕容夫人忽然笑了,笑得那样绝望,那样凄然,那笑容里还有无法言说的愧疚,她对马车里的慕容雪说,如果可以,一定活下去。
慕容雪突然也笑了,她哑然地大笑着,看起来是那样悲伤,却依然强撑着,始终不曾掉下一滴眼泪,眼中涌出的,只有不加掩饰的失望与恨意:
“母后既然选择了小景,放弃了我,又何必摆出这样一副要为了保护我而牺牲自己的姿态来?等你死了,我立马就将马车往回驶,倘若被抓住了,我就向妖族出卖小景的下落,你以为你放弃了我,就能护他周全么?”
她说得很快,胸膛随着她的声音剧烈地起伏着,她仰起头倔强地注视着慕容夫人,咬牙切齿说出那些话,听起来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慕容夫人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哽咽片刻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解释不了,只能艰难地将所有想说的话都咽回去,半晌,道:“母亲选择了小景,但也没有放弃你。”
这是她留给慕容雪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后她飞身离开,义无反顾冲向身后追杀她们的妖族刺客。
这些都是慕容景从未有过的记忆了,在他的记忆里,只依稀记得小时候曾在祭祀归途被妖族追杀,混乱中与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