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予的想法当然非常简单,她身为一个小店铺的掌柜,跟锦绣阁的掌柜打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弊。
更何况,要是聊得好了,可能还能获取一些内部情报。
两人相偕而行,天公作美,天上飘着悠悠的小雪,远远看起来当真是一对璧人。
卖糖人的小贩见这两人衣着华贵,便带着一张笑脸问沈知予道:“小姐,来一串糖人吗?我这手艺,保管像您像个九分!”
沈知予看了一眼小摊上摆着的孙悟空、诸葛亮,确实活灵活现,摆在家里当个装饰也是好的。
她正准备付钱时,楚澈却已经掏出了碎银子:“就当是我给你的上元贺礼了。”
沈知予浅浅含笑:“那小女子就谢过楚公子了。”
糖人师傅手艺很好,片刻见就做出来了一个憨态可掬的沈知予。
她走在桥上,手里握着那串糖人,纷纷的细雪飘到她披散的乌发上。
楚澈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居然觉得比这个世界正盛放的梅花还要灼灼夺目。
他一生中见过的女子并不少,然而他并不对其中的任何一人感兴趣,哪怕是必将到来的选妃一事,都让他感到厌烦。
但沈知予好像很有意思。
虽然看着也是一副世家贵女的样子,但是却有着一股藏不住的机灵劲,一点也没有死气沉沉。
殊不知,此时的沈知予满心满眼都想着赚钱。
“楚掌柜,你们锦绣阁从创立以来,一直都是这么财源滚滚吗?那真是令人羡慕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沈知予开始试图从楚澈的话里套出一些信息。
“锦绣阁并非我初创,自我接手以来,便年年都是如此,还没有出过什么大岔子。”
“俗话说,‘创业容易守业难’,楚掌柜能撑起这么大一个成衣店,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呢。”沈知予恭维道。
“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得力的掌柜和伙计,单我一个人也干不了多少活。”楚澈道。
他没有告诉沈知予的是,锦绣阁的掌柜身份于他而言只是一层掩护,一笔救命杀招。
安定大长公主与楚王功高震主,先帝在时,三人感情亲厚,尚能庇佑一二。如今幼帝在位,群狼环伺,不知何时就会被冷箭洞穿,于是安定大长公主创立锦绣阁,让他来早早熟悉,就是为了到时候被逼无奈,尚有一条退路可走。
会有那么一天吗?作为世子的生活,和作为掌柜的生活,到底哪一个更好呢?
“楚掌柜说笑了,一人掌管这么大一个成衣店,哪有不辛苦的?”
沈知予的声音将楚澈的思绪拉了回来。
“众生皆苦,活在世上的,又哪里有不苦的呢?”
“楚掌柜说的是,唯有共赏此景,方不负良辰美景!”
回去之后,映月看着店铺里伙计送上来的账单,激动得紧紧抱住沈知予:“一天的订单量,就比我预期一年的还要多!”
“这下一点也不用发愁资金周转不灵了!小姐,你怎么这么厉害!”
沈知予拍了拍映月的头:“好啦好啦,别夸我了,再夸我都要飘起来了。”
映月可怜巴巴道:“之后只有我一个人在这边撑着了嘛,小姐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沈知予叹气道:“辛苦你了,映月。我这一歇,确实休息得够久了。是时候再回去点卯了。”
天还没亮,沈知予就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了。
哎,好久没起床这么早了,要是天天都能睡大觉该多好!
心里是这么想着,身体却自动地穿起了新的官服。
今日是她去大理寺报道的第一天。
今年的雪尤其大,她家离官衙并不远,因此日常都是步行。近日雪厚,没过了她的脚踝,沈知予艰难前行。等到官衙时,融化的雪水都已经沾湿了她的衣角。
大理寺,掌刑狱,铺面而来都是一股肃杀的气息。沈知予打了个寒战,鼻尖还萦绕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窗外能看到一盏悠悠烛光,尚未到点卯的时辰,已经有人到了。
她轻轻推开门,那人竟坐在主案上埋首工作,既然如此,想必是大理寺卿韩陵了。
他缓缓抬头,看到一张面生的脸:“是小喻吧?今天第一天来?”
“可是大理寺卿韩大人?”沈知予拱手一拜。
韩陵一张国字脸,脸上沟壑纵横,却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小喻,不必多礼。第一天来就熟悉熟悉情况就可以了,可以四处看看卷宗,了解一下大理寺的主要工作。具体的工作安排,咱们可以之后再说。”
沈知予并没有因为韩陵的友善就得意忘形,仍旧深深一拜:“谢韩大人。”
韩陵此人,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坐了整整十年。十年以来,既有功又有过,每次考评都在中等,因此一直没有左迁或者右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