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清沉吟片刻,许了她山庄内自由行走的权利。
沈知予心中窃喜,这招欲抑先扬的谈判话术真是屡试不爽——先抛出对方绝对不可能接受的条件,以提高对方的心理预期;再抛出自己的真实目的,让对方觉得还可以接受。
云水清一看性格就是那种孤高的类型,不会愿意让人近身,所以就算想当他的小厮多半也会被拒绝。
如果是说想出这蓬莱山庄自由活动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一方面她现在是被买下的,如果直接跑了很难抓回来;另一方面山庄里发生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要是走漏风声,也是一桩麻烦事。
而最后的自由活动这一个要求就容易很多——虽然目前是限制了活动范围便于管理,但是真正核心的位置都有专人把守,即使是自由活动也出不了太大的岔子。
只要她能够自由活动,就一定能慢慢找到揪出这背后真凶的方法。
她回去时,顺便去小厨房领了两份饭,给楚澈也带了一份。因为怕有奇怪的气味惊扰客人,因此一律都是不允许在宴会前吃饭的,想必楚澈也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楚澈还没有卸妆,只是静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时间久了,他脸上的脂粉油彩都有些花了,看起来有些滑稽。
沈知予对楚澈已经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一点一点给他抹掉脸上的油彩,露出原本的眉宇来。
楚澈却问:“你多大了?”
沈知予老老实实答:“十七了。”
楚澈道:“年纪比我还小,照顾人起来倒是很熟练。”
沈知予毫不客气:“世子殿下没听过什么叫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吗?”
楚澈又问:“你不怕我吗?”
沈知予觉得好笑,一个敢当街勒住惊马不忍心让群众受伤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道:“世子殿下长得又不是三头六臂、凶神恶煞,我为何要怕您呢?”
楚澈又道:“怕我的人可多了。怕我将人拖下去一顿责罚、怕我喜怒无常剥了他们的俸禄、怕我告到父王母妃那里给他们小鞋穿······”
沈知予道:“可我不是世子殿下的下属,此刻的我是十七的小厮十九。”
楚澈的眼里似乎盛着浓得化不开的忧伤:“你就不怕我秋后算账吗?出去之后把所有相关的人全部灭口了。”
沈知予心里想,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就这么好懂吗?心里是什么想法全都写在脸上,甚至不需要动脑子,只需要看看他的表情就能明白。
她认真地凝视着楚澈的双眼:“那至少,世子殿下可要记住日日梳洗之恩呐。”
楚澈只是苦笑:“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觉得,留在这里甚至比回去更加快乐。至少我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而不必当任何人。”
嗯?做自己?难道见人就陪笑、必要时还得献身、毫无自主权的生活就是“做最真实的自己”?沈知予忍不住腹诽。
快振作起来逃出去啊!
虽然沈知予并不知道楚澈内心深处到底有什么创伤,现在她只希望楚澈能跟她合作,早日重获自由。
他被保护得太好,没见过什么腌臜之事,想必还没有意识到这里是怎样的一个魔窟。
“殿下可知道为何宾客都需要带上面具?”
“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吗?”
“那为何光明正大的表演没有人遮遮掩掩,偏偏这里的人把自己的身份藏得死死的?”
楚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这里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皮肉交易,所以没有人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京城里的秦楼楚馆多少有些眼线,不敢玩得太花。这里可是完完全全的法外之地,干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殿下觉得这里的生活很好,难道是连自己委身于人也觉得无所谓吗?”
楚澈显然没有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一时瞪大了眼,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了。
沈知予觉得离奇,楚王殿下和安定长公主戎马一生,可以说是横扫五湖四海,文韬武略放眼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
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天真单纯的儿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