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傻了呢……”肌肉狰狞的壮汉满脸泪水,大步向前把他搂在怀里,一边怜惜地摸他的头,一边嚎啕大哭,“师父对不起你啊……”
“不……放……”钢铁般坚硬的胸肌压得阿杨头脑发涨喘不过气来,把他的话全挤了回去。
阿杨在一声声悲伤至极的“花儿……”中猛的惊醒了,那个一身肌肉版本的师父还在脑里挥之不去,他颤抖着手把盖在脸上遮阳的外衣撤下,心有余悸。
今日就该到杭州了,阿杨昨晚一宿没睡,躺在黛玉的屋顶上守了一夜,天刚蒙蒙亮时就运着轻功往杭州去了,寻了个地方练剑,又在码头四处看了一圈,才抱着陌生的低落,去酒楼打了壶酒,喝完了才回到船上来。洗了个澡,小睡了一会儿,他又起床在昨晚守着的地方躺下,把外衣盖在头上,任凭日光燎着,就像他以往躺在商队的马车上一样,百无聊赖,无所事事,可是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一场噩梦把阿杨心里若有若无的愁绪彻底打撒了,神经过敏般连滚带爬匆匆回了房间,弱小无助地双手抱膝,在漆黑的床底冷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只背上险些被刺上“精忠报国”的地方还隐隐有些幻疼。
近了杭州,船边时不时看见见到来往的商船,巨大的货船投下阴影,遮天蔽日,船夫个个紧张起来,时时注意着船与船之间的距离,阿杨还没出房,就能清楚地听见此起彼伏的吆喝。
阿杨更清楚地意识到,这段如泡影般短暂的难得安逸的日子结束了。心底有些空落,又有希望时间可以停下的不讲理的执拗,只想把今天剩下的在船上的时间无限延长,甚至有一丝暗暗的期待希望可以出点什么事故来耽误一下时间,这想法无意识划过,他又暗恼自己的自私。
“杨少侠,娘子的绿萝新长出了分支,邀您去同赏。”一个年纪不大的丫鬟见阿杨站在廊上似乎在纠结什么,时不时无意识地去咬自己的下唇,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打扰,等了片刻,见他还是没有动静,怕娘子等着,只好上去唤他。
“啊,就来。”阿杨见黛玉身边伺候的丫鬟来唤他,条件反射马上开口了,答完一过脑,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忍不住带上笑意,又答了一次:“哦,我无事,你带路吧。”
再无心思想其他了。
说来奇怪,这几日阿杨自己都觉得自己呆在林妹妹身边的时间有些太长了,每每遇上贾夫人都有些心虚,硬着头皮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坦然样子。贾敏却无什么动作,阿杨偷偷瞄她试探性的问点什么的时候,她只垂眼喝茶,假做不懂,不做反应,看着阿杨有些着急心虚又拼命忍耐的样子,只当不知。
因着不久前朝廷发现有大量烟药打着诡毒和解药的名义流入大宋,来往船只检查极严密,但事关重大,众人也不敢有意见,只能老老实实等待检查。如此,到林府的船被放行通过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不知为何,越是到下船的时候,阿杨越是坐立不安,他只以为自己只是在纠结即将到来的分别,直到他下船后看见那来接人的林府的轿子前,与一个清瘦的男子一起站着的极熟悉的身影后,忽然有些腿软,只想转身回船上去重新下一次船。
阿杨:我怀疑我下船的方法不对。
这个时候掉头已经来不及了,船上浩浩荡荡下来一群人,动静不小,更别说那边接轿的人还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阿杨手足无措,一时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听见一声混着内力,饱含欣喜的洪亮的“花儿!!”。
黛玉和还没有反应过来,贾敏已经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慈爱,道:“果然是你这孩子,怎么大了就认不得人了,我初还以为自己认错了。”
阿杨空白的表情里透出迷茫,已经习惯成套路的原因在他脑内形成,却让他不敢去想。周围嘈杂的声音似乎离他远去,但又在耳边嗡嗡作响。
阿杨在新世界融合后就匆匆下山,也不知道那时到底对师父造成了什么影响,除了在和师父往来的信件中知道他曾经为官,后来因故辞官外,再多也不敢细问了,哪里想得到那次世界融合的后果来得这么晚……还这么刺激……
是你的劫,你终究躲不过……
贾敏没有发现阿杨的眼神已经死了,继续道:“你师父难得下山,还不快去拜见!”
阿杨莫名有些羞赮犹豫,还不等他行动,那边的人已经过来了。
“师父……”阿杨有些哽咽,手不自觉攥紧了。
六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只像三四十那样,站在五十多岁的林海边上比他还显得精神。他还是穿着身阿杨熟悉的考究细致的白衣,含着笑,保持着从容的风度,不紧不慢地缓缓走来,只看了阿杨一眼,对他点点头,便向黛玉和贾敏打招呼:“阿、不是,菊之,嗯……菊之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照顾了。”
“哪里,菊之是个好孩子,还多亏了他,玉儿活泼不少……”
“玉儿也长成大姑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