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存在什么讨好弄巧,阿杨行事本来就多是依着自己的兴趣进行的。喜欢就去尝试,感兴趣就去探索,犹犹豫豫自寻烦恼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他只是认为,既然感兴趣,又近在咫尺,那无论如何都不可以错过。
因为在黛玉往后的日子里,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回到这个十七岁,再回不到这个秋夜,伴着满城开得正好的黄花和连天的灯火,听这场悠长的长曲。来年再无去岁花。
阿杨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这场花会最好的时候,也不知道黛玉的踌躇,他只是觉得既然林姑娘期待了,他就不希望这份期待被辜负。
阿杨向来守规矩,林姑娘这边的里屋,别说进来了,连张望都不好意思多张望。眼下却全抛了这些顾忌,从窗外翻进来,又把窗带上,兴致勃勃地提议:“临江不远有个酒楼,楼上景致不比观楼差……要不要去那儿?”
阿杨的眼里神采奕奕,身体却贴着窗不敢放肆地在黛玉里屋活动,拘谨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就是如此,他还是兴致勃勃得怂恿黛玉“做坏事”。
一般街市,夜间总是比白日里热闹的,黛玉不是没有夜间与友人出游过,初到开封时也常去夜市走走,但是被半夜邀着翻窗子,她却真的是头一回遇到。黛玉迟疑了半瞬,种种顾虑在心里交织,手还在纠结地攥帕子,头却已经点下了:“那便去那儿吧。”
阿杨怕黛玉疏忽,特意叮嘱:“夜间寒凉,林姑娘多加件衣裳,披上斗篷才是。”
黛玉应下,心底还有些不安迟疑,却又充满跃跃欲试的亢奋。阿杨还是觉得呆在人姑娘屋里不妥当,红着脸有些局促地从窗子翻出去,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黛玉收拾。
黛玉本是梳洗了准备睡下,可再细细打扮实在来不及,只坐在梳妆镜前浅浅地擦了胭脂妆粉,黛玉看着桌上画眉用的廷硅墨,不知想到什么,脸有些发红,轻咬下唇敛了敛心神。平日里有时兴致上来,对着镜子用平日里写字的墨细细描眉,写在纸上是一段风华诗篇,画在眉间则又是一种风流。画眉太废功夫,如今赶着时间便没有画它,但她眉型极好看,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自带着一段风流态度。
黛玉收拾好了轻轻敲了敲窗沿,外面阿杨听见了,也轻轻敲了两下作为回应,黛玉微微侧身退了一小步,便见窗子被打开了。阿杨翻身进来,看了看黛玉的打扮,上前一步走到黛玉身边,伸手捻了捻她披着的斗篷,微微皱眉。
阿杨离得近了,黛玉忆起刚刚的屋里所想,不觉红了脸,抬手拿袖子遮脸,复觉得自己这般行为有些扭捏,倒有些像阿杨平日里的模样,不服输般把手放下,端出副落落大方的姿态,问:“怎么了?”
阿杨有些忧心地问,“这斗篷……会不会薄了些?”他很认真地担心,“这几日越发冷了,听说有人夜间都换冬被了,这边水汽又大,若是受了风……”
黛玉无奈,笑道:“里面添了夹袄,受不着寒。是哪个只管胡说的唬了你,才过了霜降,哪儿用得着冬被啊。”
阿杨只挠挠头讪笑,才想起来自己去岁这时候在北地,哪儿别说是霜降,就是立夏也是用着冬被的。于是打着哈哈去把窗子打开,外头略带寒意的就扑面迎了上来,让人清明不少。黛玉心里结着的郁气被这冷风扑散了,体内涌动着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轻盈,好像门被打开了,曾经只在话本里存在的世界被敞开在她面前,眼前豁然开朗。
阿杨伸手比了比,一时不知道怎么动作,那江岸的酒楼离这里有些距离,不似上次翻到船顶上那么简单,可以扶着林姑娘的肩就顺顺利利把她带上去。仅仅搭着肩膀不稳当,担心路上会出意外,故阿杨一时有点踌躇,不知把手搭在哪才好。
阿杨无措地抿了抿唇,还没想好怎么办,手就自己行动了。阿杨忙补了句:“失礼了。”手已经扶在人家林姑娘的背上,弯腰一手托起林姑娘的腿,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变抱着人足下一踮便从屋里掠身出去。虽然是一时冲动,但这时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捣怪得逞般的得意,忍不住笑出来。
江面的景致在眼前不断倒退,明月和灯火迎面而来,明明身下没了可以借力的地方,黛玉此时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万物似乎静止,她甚至没能再想些什么,只那些行事不羁的风流狂士,快意洒脱的影子在她脑内一闪而过。
之前在体内躁动不安的期待,在发芽后却渐渐平静下来,有种本应如此的自然感,轻松畅快。弦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从四面传来。把人浸在了绕梁的歌声里。
渐渐近了城镇,阿杨轻轻在某户人家的屋顶上借力,高高掠起。黛玉向下看,家家户户点着灯笼,层层叠叠的屋舍汇出错落有致的灯海,繁多的灯火远远得漫开,直到连到天际去,连接着天际的灯火好像是星星坠落下来。天上的繁星又映在了满城的流水里,天上的星和地上的灯,交相辉映。
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她搭着阿杨的肩膀向前远眺,满目璀璨,天上星被满城的河流抱在怀里,人间的灯火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