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到底是很不同的。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必定裹挟了某种不明所以,错综深沉的情绪,犹如从内里就开始烂透的旧伤,其中的隐秘甚至使他疼痛。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仿若合十的双手终于坦然打开,让阳光照了进来。
在这段短暂的升空过程中,荆如岚仿若破罐子破摔了一般,带着一种清澈的决意,双目注视着笑红尘的脸,不曾离开片刻。在这纯粹的视线之下,倒是笑红尘不敢去看她了。
低沉的钟音,混杂着夜雨风声,他们半悬在邀月塔四十七层的高空,荆如岚觉得自己的一生,都不会再有这样奇妙的体会。时间仿佛已经静止,自笑红尘破解禁空限制后,它们又流转起来。
两人踏过高坎的落窗,终于以这种变通的方式进入了邀月塔内部。距离塔顶还有三十四层,只需正常上去便好,从这里开始不会再有限制。螺旋梯仿佛人的命运一般,相携交叠。
注视着那还远远望不见尽头的塔顶,但荆如岚知道一切皆有尽头。这极短的一生中,爱命中注定,爱时运慷慨。相逢是世界给予旅人最温柔的补偿。踏着螺旋楼梯走上去,过往的一切仿佛都犹若走马观花。原来命运并非是一条单行道,它是如此错综复杂,演变出无数可能。在那些可能性中,就有荆如岚与笑红尘没有偶然的必然。
荆如岚不是从她上了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父亲随母亲殉情后,才失去了栖身之所的。从知事起,那些本该离她最近的情感,便只剩寂冷与荒芜。在魂导师这条路上有所追求,却因先天因素,也走得异常艰难。她并非妄自菲薄之人,正相反她有着任何尖棱都无法磨灭的孤傲。一个一级魂力的废武魂白瓣花魂师,不借助药物修炼至今,解出了原初公式的七套解法,也挺空前绝后的,不是吗?
荆如岚不妄自菲薄,她只是觉得,她活着,很没有意义罢了。当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惯例每年放了休假,学生们多是也各回各家时,她没有归所,她就时常会这样想。
不曾有人对她有期许,无法感觉自己被人需要,若是说为自己而活,那未免也太过自私。她若是不来这世上,母亲便不会死了吧?是了,那群黑衣宗教徒,就是这样同她说的。从最近她武魂出现的异变来看,他们的确没有说谎。——她是杀死母亲,间接杀死父亲的凶手。
说是想要在母亲生日这天,去邀月塔的最顶层,替母亲看一眼她最骄傲的杰作,这不过是借口罢了。她只是想放下了,想将一切都放下,她也早已预知了前途布满黑暗的命运。她想最后做一次真正遵循自己心愿的事,去一往无前的做一些事,去粉身碎骨的做一些事,也算留下她曾经活过的证明。
今天,是齐光日,按照日月帝国的传统,不能有任何人站在距离日与月最近的地方。可看看这阴沉的夜空,无星也无月。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再等待一段时间,他们可能会赶上接下来的破晓。
最终站在塔的最顶层时,才感觉这天地与雨夜是多么苍茫、空旷、孤冷,祭奠这疯狂的人间。才惊觉这茫茫事如此,何必去怨途穷。荆如岚先几步走在笑红尘前方,在这片背景的衬托下,那是一种凌绝此世的美,连夜雨、风鸣都要为之缓行,旋舞流连。
“笑红尘,听说你要去参加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大赛。”他们已经正式来到这里,荆如岚转过身,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做得第一件事。
“我祝你武运昌隆。”
声音轻快,却不知为何让人心中痛楚。塔顶的特殊金属在散发苍白的光彩,在暗夜里,她面对着他,她的纤弱、她的静默,她的虚幻,仿佛一整个世界瑰丽的寂灭,那令人心神失守的,绝望的美。
“荆如岚,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很麻烦。”出乎意料,对于少女如此真挚的祝愿,少年抱起臂,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不善。
“没有。”荆如岚有些疑惑的答到。她是那种与人刻意保持着距离,向来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的人。真的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可是,我觉得你很麻烦。”笑红尘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总给人一种,一个不注意,就会彻底消失了的感觉。就像一团雾。”
就像现在,荆如岚目光温软,向他说出美好的祝愿。可给人的感觉,好像她就是一场春日转瞬的小雨,一阵一掠而过的夜风,一个个不经意的窄窄的道别。她什么都不在意,可以在任何人的生命中路过。
而笑红尘,正是因为在意,才会觉得这样的荆如岚很麻烦。而荆如岚,竟也唯独忍不住去麻烦这个人。
“那是不是有人经常跟你说过,你很容易得罪人?”荆如岚轻轻的说道,想岔开这个话题。
“那又如何?我看不上的人,理会都不去理会。我跟他们都不一样……怎么,我得罪你了?”笑红尘知道自己人缘不好,他也不屑经营。此刻面对荆如岚,却有一些紧张。
“没有,我只是觉得……”
——“帝国每百年代出天骄,可我眼前的笑红尘,却是千载难逢。无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