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的地窖里,只有一扇巴掌大的玻璃窗,从窗外泄进来微弱的光。
刚醒来,方一的头脑是一片空白。
下意识地,她用手撑着床板坐起来,刺耳的吱哑声随她的动作不断响起,打破了地窖的冷寂。
乌黑似墨的直发随意地散在后背,像来自神秘东方国度的丝绸织成的披肩,侧脸轮廓精巧,眉眼细细弯弯,是与珀尔村的村民完全不同的容貌。
因为这与众不同的长相,她自小被视为不详之人,必须过最差的生活,受所有人的唾弃,以此来洗清她身上与生俱来的罪孽。
玻璃窗在床边,柔软的光落在她空洞的浅茶色瞳孔上,她呆呆地,脑中有很多场景如走马灯般划过。
失去意识之前,她正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用灰黄的抹布擦地……
有谁把她捆住了,她被迫飘在空中……
密林深处有一片花海……
有个穿黑色斗篷的男人,在对她笑……
太多画面蜂拥而至,挤着要展示出来,方一根本理不清楚,她只是习惯性抱着双膝发呆。
忽然,她听见连续不断的凄厉的惨叫,是从正上方传来的。
正上方,是村长,也是她父亲家的庭院。
这声音太恐怖,她忍不住生理性地颤栗。
惨叫声只持续了几秒,地窖很快又恢复了寂静,随之而来的是瞬间消失的光线。
有什么挡住了漏光的玻璃窗。
强忍住恐惧的生理反应,方一下了床,小步地朝地窖口的方向走,破布制成的鞋这时就体现出了它的好处,她的脚步声很好地隐匿下来。
凭着身体记忆,她走到门边,手胡乱在门上摸索着,寻找门锁。很快,她找到了,细得可以看见骨节的手指用力一推。
门开了,漏进来一线光亮。
手颤抖着,从喉腔里挤出些压抑已久的稀薄空气,方一缓慢地推开了门,正午的阳光随她的动作慢慢照进了阴暗的地窖。
布鞋一点点移动,离开了地窖,来到了庭院。
庭院原本很大,现在却显得拥挤。地上,树上,台阶上,井边,密密麻麻地躺着人,满是血迹的人,毫无生机的人。
其中,不乏有熟悉的面孔。
指使她干活的安妮,抢夺她例钱的约翰,把她扔到地窖的她的亲人们……
她愣住了,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人那么多,院子却很安静,安静到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该做什么?
方一不知道。她头脑空白地站了一会,忽然,背后升起一股凉意,根本来不及看,她下意识地抬腿就跑。
没跑一步,她就被地上的长矛绊倒,猛地摔下来。
背后袭来一阵猛烈的风——
千钧一发之际,方一莫名消失在原地,保持着跌坐的姿势,身旁是黑色长袍。
很熟练地,她伸手揪住长袍尾段,还很自然地拉了几下。做完这一切之后,方一僵住了,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做出这些动作。
冰冷的视线落在她头顶,她止不住地颤抖。她抬头,对上了一双满是血丝的冷寂眼眸。
方一的第一反应是,心疼。
为什么会心疼?她搞不明白。
“你——”是谁?方一尝试询问,但话刚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平地里凭空卷起一股强劲的风,瞬间包裹着她和那人,一秒钟之后,他们消失在了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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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克郡的所有人都知道,幽居在密林的邪恶巫师最近变得非常危险。他总是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约克郡里的某个村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邪恶巫师总是空手而归,他心情不虞,总要找村庄里的法师或者武士什么的撒气,普通村民若是抵抗或是说了什么惹巫师发怒,也会像法师武士们那样,接受巫师的怒气。
好在,他去过的地方,就不会再去第二次,约克郡的居民们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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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珀尔村的村民们颤颤巍巍地从自家的地窖里出来,走出院子,走到街上。
幸存者们喜极而泣,庆祝他们躲过了巫师,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这次遭罪的是谁?
他们跑到法师聚集的屋落,果不其然,法师们都失去生机,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
他们又聚集到村长家,想询问村长怎么处理法师们留下的财产、法器、卷轴之类的东西,这些远比他们平日里猎到的野兽值钱。
村民们在堆积的尸体之下,发现了原来村长的身体。
村长死|了。
村民们之间掀起了一阵喧哗。
没了村长,没了村长雇佣的武士,也没有了法师,接下来将由谁来管理村庄?谁来继承他们留下来的财富?
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