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昏迷的日子里,我整日都在听姬发的声音。
我时常在想,姬发怎么办,他一个人怎么办,他该怎么救出父亲,该怎么面对殷寿,妲己和殷商大军。
“你们都说她是妖孽,她明明是祥瑞。”
“大商真的要亡了!”
“我的命是你给的,我还给你!”
“去杀了你父亲!”
“你是谁的儿子不重要,你是谁才重要。”
一句句,一声声,每个字都在敲打他的内心。
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殷寿让他杀了父亲的那个夜晚,他让一匹雪龙驹送父亲回家。谋划一夜,他带领西岐士兵劫刑场救殷郊,但是却晚了一步,崇应彪手起刀落,殷郊死了。
虽然没能救下殷郊,但他杀了殷寿,逃出了刑场,救了姜子牙,摆脱了饕餮。
他早已疲惫不堪,崇应彪却紧追不舍,在黄河边二人还是到了一决高下的地步。
之后便是兵器交接的声音。
随着一声剑响,一切都结束了。
我知道他赢了。
我的少年从不会让我失望,我只需要等他回家。
我的耳朵很灵敏。
我窝在他床榻的角落里,听着城外麦穗摇动的沙沙声。
突然雪龙驹的马蹄声出现了,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伴着风声。
终于,风停了,马蹄声也停了。
初升旭日,他迎光而来。
我听见人们的欢呼:“少主回来了!少主回来了!”
下了马,他径直走向西伯侯的寝殿,大臣们都守在西伯侯床榻前。他看着躺在床上,憔悴不堪的父亲,眼含热泪,取下了腰间的玉环,直直跪下:“我回来了,父亲”。
见过西伯侯,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看见我在他的床上睡着,他放慢了脚步,轻轻走近,摸着我的头,“我回来了,蒲公英”,说完便躺在了我的身侧,沉沉睡了过去。
我睁开眼看他,满脸血迹,一身泥泞,脸上是止不住的疲惫。
我知道,我的姬发,他回来了。
后来他常做噩梦,他的眉头紧缩,脸上是止不住的泪水,嘴里不停地喊着:“鄂顺……殷郊、殷郊……崇应彪……”。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哭,小的时候,即使从马背上摔下来他也不曾哭过。
做梦也会哭吗?
我入了他的梦境。
我曾听见的那些声音,现在都鲜活地在我眼前上演。我看见了很多场景,龙德殿上的鄂顺,刑场上的殷郊,射箭的姜文焕,黄河边的崇应彪,还有雨夜里躺在泥泞不堪的地上,抱着食盒的父亲。
食盒?食盒里装的是什么?哥哥,哥哥呢?哥哥去哪儿了?
看着他在梦境中越陷越深,我让伯邑考出现了。
“姬发”
“哥哥!是你吗?哥哥!”他跑向伯邑考,紧紧抱着他。
“是我,姬发”
“哥哥,我刚刚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现在在哪儿呢?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姬发,其实……我已经死了。是蒲公英救了我,她护下了我的三魂,现在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见你。”伯邑考像以前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是殷寿对不对,是他,是他害死了你!”
“为了救父亲,我别无选择,但我从未后悔,用我的命换父亲的命,这是值得的。况且现在你也平安回到了西岐,以后西岐就交给你了。”
“哥哥,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我没能救出父亲,还连累了你”,姬发哭着说。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能够在龙德殿保住父亲,你很了不起。”
“哥哥,殷寿就是那个引发天谴的人!我已经杀了他,为你报了仇!”姬发抹了抹眼泪。
“真厉害,你现在是个真正的大英雄,我真为你感到骄傲”,伯邑考摸着他的头笑着说。
“那蒲公英,她怎么救的你,她……”
“你早就知道她不是只寻常野兔,不是吗?”
他们兄弟二人聊了很久,我无聊极了,趴在床上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我一睁开眼,就看见姬发笑脸盈盈地看着我。见我醒了,他就郑重其事地和我说,“谢谢你,蒲公英,真的。”
我存了私心,总要让他见见我的真容。
那晚,我以人形入了他的梦。
梦境中,是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他策马扬鞭。我突然出现,他远远看见了,就停了马,朝我走来。
终于,他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却只低着头盯着他的靴子上的花纹,忐忑不安地拽着雪白的衣裙不敢看他。我终于明白那些凡人山歌里小姐见情郎的娇羞,没想到我活了上千年,还能有这个时候。
他好似也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