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萩断腿后,萧文茵特意告诉过她,自己跟霍行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偷偷往来的,年纪很小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个少年是她一辈子的依靠,所以才会在霍行去往南楚为质时,偷偷以丫鬟的身份跟了过去,陪伴他十年之久。
可谓心智早熟,隐忍至极。
后来沈萩做了皇后,亲眼目睹那个毁容的丫鬟抱住霍行,两人像是最亲昵的夫妻,举手投足极为熟稔,他们亲吻着,旁若无人地拥在一起。沈秋才恍然,那根本就不是丫鬟。而她却蠢得时常关照,让宫人们不要因为她的脸而为难她。
她就像个傻子被他们两人玩弄于股掌间。
沈萩觉得,多待一刻,都会叫她作呕。
“沈二姑娘?”
背后传来轻唤,语气意外,继而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沈萩瞥到萧文茵的手瞬间捏紧,像被拉满弦的箭,僵站在原地。而霍行走来的同时,她反应过来,脚尖朝外移动,迅速低头离开。
举动默契娴熟。
沈萩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帽纱挡住她冷凝的脸,她装作疑惑的样子,缓缓打量着霍行。
霍行拱手一抱:“那日在傅世子车上,咱们见过。”
言外之意,她的身份是傅英辞告诉他的。
但他忘了,此刻沈萩带着帷帽,根本辨不清相貌。也就是说,霍行仅从她身边的青栀和红蕊便能认出她来。
他对自己可谓是用心良苦!
“郎君是?”
“霍行。”
沈萩惊讶惶恐,闻言忙福了一礼:“原是太子殿下。”
霍行便要伸手扶她,她不着痕迹避开。
“沈二姑娘约了人?”
沈萩点头:“嗯。”
霍行:“今日既遇到,不如一同品茶。”
沈萩羞赧地略微颔首,声音变得轻柔温和:“恐不方便,就不打扰太子殿下清静了。”
若霍行懂分寸,便该知道她不愿意,偏他装傻充愣,咄咄逼人。
“沈二姑娘不必顾及我的身份,今日出门也只是散心而已,我与这京城十余年未见,很是陌生。若沈二姑娘有空,不妨边喝茶边与我说说京里的趣事。”
沈萩着实厌恶他的虚伪,但面上不显,隔着帽纱为难道:“我急着去赴约,若是迟了,那人肯定要生气的。”
霍行:“不知谁有如此福气,竟叫沈二姑娘这般在意。”
沈萩语气愈发温柔:“恕我不便开口,也请殿下莫要再问,他哪儿都好,只脾气太坏,我便不与殿下多待了,告辞。”
她没等霍行开口,福了一礼转头离开,脚步匆忙到没有一丝犹豫。
霍行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渐渐阴鸷下来。
看来她和傅英辞,果真是私交甚密啊。
“高廉,这几日暗中盯着靖安侯府和沈家,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拧眉,目光投向楼下马车。
浅绿色身影消失在车帘内,秋风猛地一吹,摘掉帷帽的沈萩从缝隙间露出脸来。
霍行只觉心口骤然一疼,他抬手捂住,马车渐渐远去,针扎般的刺痛也很快消失。
脑中仿佛出现一些光影,他看不清,但能感受到冷肃的气氛。
“李寂,霍辉那边,继续着人跟好,务必不要露出马脚。”
“是!”
“还有,我和卢朗见面的事,除了你和高廉,谁都不许外传。”
霍行负手站在长廊尽头,瞥了眼从雅间走出来的女子,神情骤然和煦,他笑了笑,随即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将门从内合上。
朝堂上,官员因傅英辞的弹劾再度陷入沉默,接着便是义愤填膺的斥责。
毫不意外,诸多曾被弹劾过的官员拧成一股麻绳,朝着傅英辞齐齐喷吐涂抹,那些还没来得及被他弹劾的官员,或是观望,或者未雨绸缪,提早加入谴责的队伍,觉得趁机打压傅英辞气势,没准就能将其扳倒,只要他倒了,朝堂就安生了,他们也就安全了。
但傅英辞站在那儿,舌战群儒,气势昂然,对方骂的越狠,他回击的越是酣畅淋漓。
他们知道克制收敛,傅英辞却是根本不在意的,也正是因为他毫不在意,故而反驳的话层出不穷,骂的官员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在心里杀了他八百回。
热血冲到颅顶的老大人磨着后槽牙:“你以小人之心观人,则人尽皆小人。窦郎中勤勉敬业,经过层层考核从江淮调任至京城,各项成绩有目共睹,实属斐然。
你横空给他安上苛待正房的罪名,可谓滑稽可笑!众人周知,窦郎中与夫人尤氏乃恩爱夫妻,他们二人不离不弃,窦家老夫人去世也都是尤氏操持,此乃和睦安乐的典例。
纵己之欲,言人之非,是恶是祸!
傅大人合该自省!厌汝者十之八/九,汝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