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沈萩更高的地方俯视她,看她的矜贵尊严被碾成齑粉。
萧文茵低头拂去裙上的褶皱,眉眼轻斜:“五年前娘娘从建章宫摔落,其实原本是能治好的,但陛下觉得娘娘太过骄傲,让他没了面子。
陛下想给您一个教训,遂让太医缓了三日为您接骨,没成想,一念之差,竟使娘娘成了残废…”
萧文茵决计把刀连根带把全都捅进沈萩心口。
她看着沈萩几近崩溃的神情,看着她无法呼吸的惨淡神色,心里无比痛快。
“陛下亲口告诉妾,说他与您的相遇,从开始便全都只是算计,没有一丝一毫情爱。”
“皇后娘娘,您,该让位了。”
殿中死寂,如暴风雨来临之前令人逼仄的沉闷。
宫婢们从外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皇后娘娘半边身子耷拉在床外,散开的青丝垂荡下来,她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魂,森冷的眼睛死死凝视着那白玉花樽。
“娘娘……”
宫婢小心翼翼开口,生怕惊扰到她,想上前去搀扶,又畏惧沈萩此时的骇人模样,两下为难之际,听到沈萩低低笑起来。
“修剪一下灯芯,本宫要看会儿书。”
她恢复了以往冷色,撑着双臂朝宫婢抬头,宫婢连忙上前,弯腰伸手,穿过她肩膀用力抱住,另一只手抓过靠垫将她固定在当中,直起身来擦了把汗。
“娘娘要看哪本?”
“随便。”
沈萩明白萧文茵今夜来的目的。
她拖着残废的身体苟活至今,不是因为她想活着,而是霍行不许她死。
他曾说过:“阿沈,你死了,朕要你们沈家全都去陪葬。”
所以她即便屈辱,也按时吃饭,维系呼吸。
但是,如今所有的威胁都不存在了,再没有人能命令自己。父兄死了,妹妹死了,她在意的,关心的,全都没了。
萧文茵是来告诉她:沈萩,你也可以放心去死了。
是,她觉得无比轻松。
但在她死前,她觉得不能让霍行和萧文茵就这么好过下去。
“把东西送去建章宫。”
沈萩对霍行无话可说,原不打算在死前留只言片语的,但萧文茵非要来恶心自己,那也别怪她反过来去恶心她。
她不屑于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不代表她不会那些手段。
一缕微风从支摘窗飘入,已经有一月半没有下雨了,天干气躁,稍有点火星子便能引发熊熊大火。
沈萩支出去所有宫婢,然后端起烛火,靠近轻软的帷帐,火苗倏然拉长,迅速舔舐着所有易燃之物。
烛台咣当掉在地上。
建章宫内,霍行从匣中取出纸来,待展开看到纸上的内容,手颤抖着,向来自持冷静的面孔变得紧张恐惧,他张了张嘴,本想叫郑良,但喉咙发不出声音。
他踹开面前的书案,朝着殿门仓皇奔去。
纸掉在地上,字迹清隽有力。
“妾不才,忝居皇后之位多年,令陛下有负萧妃。今见萧妃孕相尽显,妾越发惶恐,妾不能为陛下绵延子嗣,愧对皇家,愧对列祖列宗。
今妾痛定思痛,决计退位成全。妾愿陛下与萧妃,朝朝暮暮,恩爱白首。”
霍行走到半路,便看见冲天的火光。
他腿一下软了,跨门槛时扑通摔倒,郑良还没去扶,他便连滚带爬起来,眼睛看着披香殿,唇抖动着,咬牙切齿。
“阿沈,你敢死!”
然,一个多月的干旱,令大火呈现出不可遏制的疯狂姿态,短短半个时辰,披香殿寝殿被烧的浑无原样。
郑良见霍行要往里冲,拼命去拦,侍卫见状也跟着前来护驾。
霍行眼睛通红,嘶吼着想要挣脱,却被侍卫紧紧抱住大腿,他喉间腥甜,没压住,“噗”的吐了出来。
鲜血喷在郑良脸上,他惊叫:“陛下,陛下!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