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二人看向门外,只见一身挂珠翠、头系银点翠寿字抹额的老太太进来,身后还跟了个身穿道袍的年轻男子。那老太太正是二人母亲魏慈,身后跟着的是安家第三子安瑾。魏慈见了安允,这才缓和了神色,道:“允儿,你可有事?君上可有说什么?”
安允神色淡淡,颔首见礼,回道:“母亲不必担心,一切都好,天色不早,母亲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天黑了路上不安全。”
魏慈却是往旁边一坐,道:“怎么就要赶娘走了?娘好些日子没见你,今天听到那事,娘都要吓死了,这才赶紧带着瑾儿来你这儿瞧瞧。你爹今日有事,没法过来。正好瑜儿也在,不如咱娘儿三个一起到如熹酒楼用饭去?”
安允依旧垂着眸子,漠然道:“那娘就带着弟弟妹妹去吧,今日有些晚了,我家怀绮还一直等着儿子用膳。”
魏慈一挑眉,神色骤然变得有些凌厉,却是按捺了下去,道:“怀绮都多大的孩子了,用膳还需你看着?娘就偶尔来这么一次,也想念你和瑜儿想念得紧,今日难得聚一次,你就不能同娘吃顿饭吗?”
安瑜在一旁看着魏慈,出言道:“娘,长郅给大哥惹了麻烦,大哥近来肯定要忙,咱就不给大哥添乱了啊!而且马上就是中元节了,中元节大哥不是还要回家嘛。娘若想用膳,我和瑾儿陪您去可好?”
魏慈却握了握女儿的手,依旧看着安允,道:“瑜儿,你就莫帮你大哥说话了。去年正旦家宴他都没回来,你指望他中元节回去?允儿,就和娘一同去吧?”
安允就道:“算算也确实好些时候没回去了,今年中元节家宴儿子会回去的。”
魏慈正要说什么,就见安怀绮从堂侧进来,她便立马笑道:“怀绮啊,快来祖母这儿!”
安怀绮走过去,垂首见礼:“祖母,姑母,叔父。”
魏慈牵起安怀绮的手,说道:“怀绮啊,祖母好些日子没见你爹和你姑母了,今日见着,就想和他们一同用个饭去。你爹爹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在府里,不肯与我们同去。祖母老了,为人父母的,也总想念着自己的三个孩子呢。我的乖孙女,你可帮祖母劝劝你爹爹。”
安怀绮就回握住魏慈的手,甜甜笑道:“原来是这样。这就好办了,正好怀绮也好些日子没见着祖母,想念得紧,便和爹爹同去可好?”
魏慈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这一瞬终究没逃过安允的眼睛,待魏慈反应过来时,安允已经拉着安怀绮转身就走。魏慈没再喊他,只是在原地握紧双拳。安瑜就赶紧拉着母亲出了京正园,待上了马车,魏慈气得把手中的扇子扔在脚下,道:“真是跟她那贱娘一样的小狐媚子!”
安瑜默默地把扇子捡起,不语。
魏慈继续道:“那女子都死了几百年了?还是这么冥顽不灵,就跟被下了蛊一样!我说呢,有这么个小东西在他身边,时刻提醒着他,难怪就是忘不了那女人呢!”
安瑾就小声道:“这也不怪怀绮吧。刚刚怀绮不是说了要和我们一起么,是娘亲你不愿意,被大哥看出来了,所以才……”
“你当然看不出那狐媚子的妖道!”魏慈一想起刚才被安怀绮摆了一道就恼火,“她和她那个娘简直是如出一辙,对付起我这老婆子来手段都一样,还好当初……”
“娘,”安瑜打断她,“大哥这几百年来一下也没歇着,才有我们安家如今的盛状,您若真心疼他,就不要提从前的事。况且——嫂子去了多年,怀绮如今的手段,是跟大哥学的。”
“你、你这孩子真是!”魏慈气得拿扇子轻轻打她,却终是没再说什么。
碧云坊,秦府。
“爹这是吉人自有天相!那安家老巢此刻怕是闹翻天了吧!”秦星予笑着敬酒,秦豫便举杯和儿子相碰,一口饮尽。
“哥哥敬了爹,那我就敬娘一杯,娘每日操持家业,女儿愚笨,还得让娘费心,娘幸苦了!”秦月晗道。乔宁便笑着同她喝了一杯,道:“月晗不笨!”
依然在楠舟台上,秦家众人相聚,这次陈芷沅也在其中。秦星予和秦月晗敬了酒,接下来便是陈芷沅、秦钟维、乔璃几个孩子,二老皆一一回应。秦月晗又对乔璃道:“乔璃姐,听说不日你就要动身去海城任职了,恭喜你!”
乔璃在安礼台当了好几年庶吉士,前些日子任了海城俞县知县,便笑道:“多谢月晗!俞县沿海,产大珍珠,等我中元节回来给你们带些。”
秦星予就道:“那我们便盼着璃姐回来了,璃姐可不要想我们!”
众人便又是一阵欢声笑语,直至天黑,众人才散去。秦月晗和秦星予就陪着爹娘散步消食。乔宁挽着女儿,边走边道:“说起这事了,安家这回着实用心险恶,就如疯狗一般逮谁咬谁。我不在朝中,听得也甚是心惊。要不是那个柳县知县临时说出句真话来,咱们安家就是被白白泼了一身泥水。”
“宁儿不必害怕,就是这盆脏水真泼过来,也不见得脏了老夫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