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你……怎么进来的?”
清晨芹钗提着早点正欲推门进屋,才发现张遂已经站在廊下,看样子似乎是等了很久,两鬓微有斑白,同小姐一样脸色不佳,难不成真是吵架了。
她短暂的惊讶过后,压低了嗓音。
“小姐可是起了?”
“起是起了……不过……她不太舒服说了不见客。”
芹钗的脸色显得有些古怪,张遂以为是上神对自己不满,也就没好意思多留。“那算了,替我将东西还给她吧。”
芹钗接过天书,这本书有半个食盘那么大,由枯木制成,表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做工格外精细,拿起来却轻飘飘的没有分量。
这是小姐的东西吗?怎么她从来没见过。她带着疑惑进屋,将食盘搁下。
“小姐,起来吃了饭再睡吧。张先生将东西还回来了。”
“拿来吧。”
莫夭的脑袋从被窝里钻出,原本黝黑的长发已悉数化白,嘴唇干裂失去了水润,整个人颓废无力。天书回归于手,白色才停止了晕染。
芹钗惋惜地摸上她的发丝,“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变这样了,一早看到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她感慨之时又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或许会影响到小姐,马上调整过来。
“没事没事,奴婢炖了好香的芝麻糊,还有芝麻丸和芝麻饼,吃一吃就补回来了。”
莫夭不忍拒绝她的好意,乖乖地将食物吃下。天书在册,泛黄的纸张微微褶皱还有些翘起,显然是被翻阅过很多次了,天书可阅亦是说明尚有机缘。
不知道从张遂的眼中,他会看见什么。
时光飞逝,很快又要到国庆日了,丁赴站在廊下第一次认真感受这无比刺眼的日光,那一日,他曾亲手将一切粉碎,再回首,纵是粉身碎骨也必要让其物归原主。
陛下,请静候。
“丁大人。”
张遂从远处走来,罕见地与他打起招呼,刻意的十分明显。丁赴思绪被打断,回神眼里尽是戒备。
“丁大人不必如此敌意,你我之间并无任何冲突。”
张遂主动表露友善,丁赴却怎么也不信。此人绝非像他表面展露的温文和煦,坊间传闻“世有君子随风渡”的张先生,清丽洒脱的外表下实则尽是丘壑。
“很快又是一年过去了,今年听陛下的意思是要好好操办操办,想来宫中的防卫事宜还是由丁大人全权负责吧。”
丁赴见他开口便是自己所筹划之事不知有何意图,难得地搭了话,“如今贾泉不在,各项组织的事陛下有意交给张大人,请问张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不敢,陛下若是有旨,张遂自当竭力。”
这话回答的并无问题,却正中了丁赴的心骨,曾经他就是这般说什么做什么,一柄利刃予之,当真是蠢到极点,他的耳边仿佛又传来了秦争那放肆的笑声。
“张大人不介意……当条狗?”
“此话何意?”
丁赴见他不解,笑颜中带了几分凄苦,“曾经有人这么说过我,我起初不屑一顾,如今,倒琢磨出几分味道来了。当然,大人聪慧,自会比丁赴做的更好。”
说完转身离去。张遂追随的目光逐渐暗沉,从丁赴身上他找不出一丝动摇的痕迹,料定此人心意已决。
在这一刻,张遂突然发现,看不看天书已经不重要了,天书启封也只是为了告诉他,所有的定局不仅在于天命,还有人心。
天命不可撼,人心亦难移。
他几番思量后想找贾泉重新商议,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无奈苦笑,掉头准备与莫夭当面再谈。
阿东喂完马匹回府又瞧见张遂抬头望着后院出神,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年轻人真是耐不住,这才几日啊,又熬不住了。
“先生?”阿东突然出现将张遂恍了神,“先生还是少来的好,如夫人说的那样,要来也得准备东西啊。这城里头到处是闲不住看热闹的人,传出去多不好听。”
“明白。”张遂和气回复,其实他自己也在犹豫此番该不该见,见了又要说些什么,或许再拖一拖吧。无精打采的模样让阿东以为他是失落地准备走了,又开始于心不忍起来。
“来来来,最后一次啊。”说罢拽着张遂就往院子里溜。
莫夭在院外的躺椅上晒太阳,眼神注视着远方,腿上披着薄毯,头上包了块头巾,张遂莫名其妙的再次出现让芹钗好生楞了一会儿,却被阿东极有眼力见地给拽走了。
莫夭回头看向他,张遂被惊到了。虽然包着头巾,却依旧能看出莫夭的脸色苍白,露出的部分雪白发丝将整个人蒙上了一层纱,圣洁不可触碰。
“来了不说话,莫不是来显摆的?”
张遂低头无声上前,嘴唇轻启却说不出话,撩开衣角双膝跪在坚硬的石地上,嗓音沙哑。
“张遂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