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娘子此番举动,可是会招人误会的。”接下来几天任萋莫可谓是把寸步不离演绎得淋漓尽致,从睁眼到休憩,分为曹丕身旁和不在他身边两地转换。“小女不明大义,但知为人应知恩图报,知而为之罢了。”任萋莫轻抿香茗,任茶汤舌尖婉转,清苦回甘,香气四溢。再望一眼曹丕手中黑乎乎的汤药,色泽只是依稀所见,但是药味却是苦涩十足,心更悦之。“任小娘子此等大义,子桓受之有愧。”“何愧之有,公子如此推脱言语,可是要置小女于不义之地,小女……”少女喋喋不休的“肺腑之言”让曹丕招架无力,余光望到少女细品荈、诧怡然自得的姿态,只得默默收回视线,拿起羽觞,轻晃汤药,浅酌,儒雅随和。一副谦谦公子的做派,人小鬼大,任萋莫腹诽着,这几日混迹在这小子身边,虽说名誉受损,已有种种谣言四起,但是收获颇丰:不过幼学之年,长不了自己几年,全然一副大人作态,无名有字,未满十五却自行束发,这才是无视礼节吧……
“任小娘子,有难言之隐?”“公子多虑……小女确实,有些困惑,不知公子可愿解疑?”曹丕重新从书卷中抬起头,看着欲言又止、迟疑片刻却按耐不住重新开口的任萋莫。“愿尽绵薄之力。”“你……在看什么?”任萋莫的脑海中无数疑问飞速掠过:你到底叫什么?你父亲姓甚名谁?为什么这个府邸上下愣是打探不得一点消息,尽是些无关紧要的传言绯闻,消息掩盖如此紧密,是什么机关重地吗……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毫无价值的尬聊,任萋莫真是无奈至极,眼下只能随意胡扯,曲线救国了。曹丕一眼便看穿少女“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不急于拆穿,放下手中青简,开始“将计就计”:“不过是些四书五经。”宛若当头一棒,生生斩断任萋莫思虑半晌,方才提出的搭话。四书五经,任萋莫对其了解也仅限在了这四字之中,第一次有了自己不学无术的深深罪恶之感,毕竟虽说不用研读这些所谓的圣贤之书,任萋莫连《女诫》也未读过几行,真是难堪的一幕。望着任萋莫逐渐凝固在僵硬脸颊上的笑颜,曹丕低头送了几口苦涩的汤药,才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给任萋莫接上话头:“想任小娘子如此机敏伶俐,也是习读百书。”“小女不才,不通文墨。”“一张利齿,能说会道?”“拙嘴笨舌,歪打正着。”“任小娘子切勿妄自菲薄,如此三尺之舌,可谓女中豪杰。”“公子高抬,不论前人后辈,卿卿都不过尔尔,并非小女自谦。”轻笑,曹丕一声轻笑,任萋莫一瞬气不打一出来,什么重男轻女、男尊女卑最令人厌烦了,本想就此打住,愤慨之言却因这一笑决堤:“远有妇好能文能武,近有卓文君才貌双全,古往今来,如汹涌奔流,卿卿望尘莫及。”“任小娘子,所望甚高啊。”“此言差矣,非卿卿所求高矣,恐公子所视低哉。”“如你所说,女子也当志在天下,当如男儿?”““女子可行,哪来当如?”“任小娘子,可真是个离经叛道的狂狷之人。”“哪来的……”
“公子,厢房那几位问公子安康。”“二公子,殷夫人听闻公子落马,特送来汤药,望公子身体安康。”“子桓感殷夫人关怀之心。”“公子还是此刻服用,医师说此时辰服药,效果最佳。”“子桓已有医师开具的疗程,恐……”“夫人已问过医师,此药辅公子的药,乃是甚好。”“公子何必推脱,既是好意,就领受了吧。”任萋莫一番慷慨之词被不速之客生生打断,还得忍受面前一幅虚情假意的礼让推脱,属实不悦,见准空隙,便结果了这段无意之谈。“想必是任小娘子,殷夫人也特地关照,任小娘子也可服用一副,四季交替,可补补身子。”“小女何德何能蒙夫人厚爱,还是不抢用夫人对公子的心意了。”“任……”“不如让给小女一个借花献佛的机会,也不拂了夫人的关爱。”局势变幻莫测,曹丕望着本还畏缩在角落、恨不得遁入阴影中的任萋莫突然抢过话茬,倒是让来人一惊,现又直接夺过那呈上的汤药,清纯恬笑,难拒盛情,转变之快,让人瞠目结舌。“小娘!”果然玲珑之人,装痴作傻,巧于心计。汤药泼洒,众人皆乱,自是搅得别有用心之人,计谋不逞。
“任小娘子之情义,子桓感激不尽。”“绵薄之力,举手之义,但请公子解惑。”“不如任小娘子换了湿衣,再谈。”“自是信公子不会临时改意,欺妄小女。”曹丕指尖在青简略过一行行字句,停至卷末:卿本佳人,奈何……戛然而止,残句未完,引人入胜,人也如此。“公子,任小娘子的侍女……”“锲而不舍,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识一丁,却晓百理……”“公子……”“继续盯着,不要懈怠。可是聪明得紧啊,任小娘子。”“公子若要继续如此,可是要让小女羞愧难当。”曹丕浅笑绕眉,谦和儒雅的笑颜无可挑剔,任萋莫徒生郁闷:变脸真快,刚才不知道在如何议论呢。“哎,不和你打诨逗趣,本来以为你是对歹人是谁毫无头绪,现在看来是早有准备按兵不动?”“歹人?何来的歹人?”“让马匹受惊,给你下药的歹人啊。”“任小娘子,此等为非作歹的事,可不能信口开河。”“装傻充愣,你不是真的打算,无所作为?怎么看也不像个菩萨心肠……”“任小娘子,怎么笃定我会有所作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