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放下过,怎么敢来看她成婚的。
“阿让,我是不是做错了?”他出神的问着。
“三个月前我若不离京,是不是便不会有今日?”
“或者我对她耐心些,不回那样让她生气的信,她是不是会等到我回来?”
“又或是我回京便去找她,不那般固执的非要等她一个女子来哄我。”
“这样……她是不是就会和从前一样。”
阿让喉中哽咽,不忍再看宁长愠这副空洞的模样,“世子,你该为姑娘高兴的。”
为她高兴?
那他呢,谁又让他高兴了?
那是他养大的姑娘,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切难道不该是他的吗?
如今却被另一人牵着拜堂,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宁长愠猛地起身,眼尾红的出奇,酸涩嫉妒如狂风翻涌而出,他满心满眼都是要将那碍眼的两人分开!
“世子!”阿让大惊失色,连忙拉住宁长愠。
他狠厉的回头,眸中的不顾一切令人生骇,“连你也要拦我?”
阿让抿着唇,缓缓放开了手。
宁长愠大步流星的朝着那二人走去,心间颤意不止,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似乎下一瞬便能将他看着长大的姑娘抢回来。
直到——
小姑娘从喜袍袖笼中伸出手勾住了身旁男子的尾指,轻轻一扯。
那样亲密无间的小动作,若不是信任与依赖,以沈观衣的性子定是做不出来的。
那些潮汐在瞬间褪去,化为岌岌而终的风刺进骨血,冷的他肌肤生疼。
在疼痛蔓延之时,他缓慢的,缓慢的垂下了双眸。
沈观衣似有所感的想要回头,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道告诫的声音,“放开。”
她回过神,顿时不满道:“李鹤珣,我脚疼。”
李鹤珣面上从容,身子微微倾斜,遮挡着二人袖袍下勾缠的手指,旁人压根看不出异样。
但听沈观衣拜堂之时喊脚疼,饶是他心性再好,此时也忍不住黑了脸,冷冷的丢出两个字,“忍着。”
沈观衣是真的疼,出门时还不觉着,如今才发觉鞋中似乎多了个圆疙瘩,她站了这般久,早已疼的咬牙。
听见李鹤珣如同斥责的声音,沈观衣气性上来,压根不管现下是何等场合,便要掀开喜帕将自己受苦的脚救出来。
就在她松开手,抬手揪住喜帕的同时,李鹤珣手疾眼快的按住了她,面色一紧,“你要做什么?”
她嗔怒道:“我说了,我脚疼。”
她是真的能为了让自己舒服而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李鹤珣倒吸一口凉气,额头青筋直跳,怒火中烧,可向来知晓分寸的人不会在此时为了发泄情绪而不管不顾。
他忍着火气,只能放柔了声音哄道:“再有半刻钟,待祝词说完,我便让人扶你回房,听话一次可以吗?”
方才那般大的动作,离得近些的人应当早已察觉异常,李鹤珣余光瞧着母亲竟然沉了脸色,抿唇思虑片刻,他微微低头,几乎俯在沈观衣耳畔。
“可以吗?”
沈观衣动了动脚趾,额角的汗珠从腮边划过,她咬着唇嗯了一声。
声音虽小,李鹤珣却听见了,他顿时小小的舒了口气,面不改色的对上爹娘打探的神色。
待祝词结束后,沈观衣被探春搀扶着离开,而李鹤珣则要留下招待宾客,直至夜深。
他不愿在外多留,心中念着沈观衣喊疼的脚,也不知是真是假。
饶是李鹤珣心中再不耐,眼下也依旧游刃有余的辗转宾客之间,从容应对,点到即止。
酒过三巡,他行至宁长愠身前,将白日托归言转告之话再次说了一遍,宁长愠笑道:“李大人与令夫人真是伉俪情深,为此你可谢了我两遍了。”
李鹤珣从前与宁长愠不常打交道,或者说上京的权贵子弟,他几乎都称不上熟识,只是偶有听闻宁长愠此人喜好风月,流连花丛,对男女之事懂得甚多。
他轻笑道:“今日多得世子相助才能不误吉时,口头上的谢再多世子也当得。”
都说李鹤珣此人如鹤如风,向来从容自持,宁长愠瞧着他眼尾的浅笑,只觉得甚是碍眼,他饮下杯中清酒,赫然提醒道:“我把李大人当朋友,今日之事李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不过……”
他眸中挂着一丝轻佻的笑意,“你也知晓我喜好风月,所以不得不提醒李大人一句。”
在李鹤珣不解的神情中,宁长愠微微侧头,掩去眼底的嘲弄,小声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只一瞬,李鹤珣黝黑的瞳仁骤然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