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张意之隔着门纱,轻唤抱手守在廊柱处呆呆愣愣瞧着墙边那一层薄薄苔衣的青衣束带小侍从。
“欸,欸!”青雀从逐渐消散的晨雾中猛然醒神,他连忙答应着。
张意之捏起朝服里面藏着的那一朵鲜艳至极的粉色牡丹,震惊:“谁把三弟好不容易种出来开花的河间牡丹拔了……还欲图栽赃我!”
鲜艳的牡丹吐着朝露静静绽放在张意之指尖,娇嫩的花瓣似乎能能掐出水来。
窗牖处徐徐进风,那花不胜娇艳轻拂在手心中,微微瘙痒。
张意之眸色渐深。
“啊?”廊下的青雀莫名觉得脖子一凉,缩了缩脖子,小脸作苦瓜状。
张崇孝酷爱牡丹,但是他却是一个总是养不活活物的主。
从前张意之便总是见他鬼鬼祟祟遮拦着,从大门外面端进一盆带花苞的牡丹,躲着熟人往后院钻。
他书案上有一半的书目都是类似于“牡丹是怎么养成的”、“三十六计之牡丹仙子”这一类,空闲时候时常钻研。
然而或是运气欠佳也或是与此花无甚缘分,他自小到大几乎从来没有养成过一株牡丹。
这株河间牡丹,他花光了三个月俸银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买到的,自称集齐了天地精华,必然能够开花。
许是诚意打动了上天,这株花终于在张崇孝日日夜夜恳切期盼、望子成龙的眼神中不情不愿开了一朵粉红色的干巴巴的小花。
那朵小花,现在不老老实实呆在她该在的枝头上,而出现在了张意之手里!!!
张意之看着眼前那花,陷入了蜜汁沉思。
震惊的不仅仅是张意之一个,还有裤子都没提好就被告知藏在前堂的爱花被人薅了的张崇孝,他手里拎着裤腰带急匆匆跟着脖子发凉的家丁赶到前堂。
就看见那枝头上昨晚上还能与他一并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的牡丹花,不!见!了!
张崇孝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公子!”那家丁赶紧上前来接着他,又是拍背顺气又是掐人中,小心劝慰。
“公子,您往好处想,好歹花盆还在。”那家丁幽幽说道。
张崇孝两眼一翻,差点真背过气去。
当张意之穿戴整齐,攥着手里的袖子、抖擞着身上的褶子站在门口处,早天的雾气已经彻底消散了,空气中有盛春甜香。
她手里攥着一本昨晚上挑灯没有看完的、早年张演之亲手摘抄的笔录,出了院子门口。
迎面飞来一只类似于枕头的东西,张意之幸而看见,及时后退一步闪躲过去。
她正惊疑不定,还没来得及低头去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扑面两阵风掀动衣摆,撼天动地、声嘶力竭的一声:“谁叫你拔了我的花。”
充盈入耳,震碎耳膜。
张意之诧异抬头,还没等有所细探。
前面被紧追不舍的邵从云跑得面色发潮,她瞧见张意之,双目发光宛如看见了救星,一把揪住张意之的衣摆躲到了她的身后。
张意之险些被她带倒。
在邵从云身后紧追不舍的张崇孝紧急刹车,堪堪在张意之面前停下来,急匆匆喘着气。
张意之瞧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去,朝服凌乱官帽不正的三弟。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给他把帽子戴正。
“长兄!”张崇孝见邵从云得意洋洋躲在张意之身后,一时不敢造次,却委屈非常,“她把我的小粉拔了!”
小粉,张崇孝给那盆子河间牡丹的爱称。
“啊……”张意之收回手,正在组织语言。
“拔了就拔了,不过就是一朵花而已。养在盆里等着它枯萎多么可惜,不若现在趁着开得正好拔了,送给该送的人。”邵从云探出半个头。
“送给该送的人?”张崇孝瞪大了眼,“你送给了谁?”
“当然是……”邵从云刚欲脱口而出。
“当然是赶紧去上朝去,快要迟了。”张意之截住她的话,上前一步去拽住张崇孝的袖子硬生生将他调转了个个,在他迷惑不解的注视下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袖中的花塞到了身后邵从云的手里。
“可是、可是……”张崇孝还想要说什么。
“可是什么?”张意之故意唬着一张脸,“三弟你是不是一个男子汉?”
“啊?”张崇孝几乎是被张意之拽着走。
“我当然是?”
“男子汉不能因为一朵花跟一个姑娘计较,赶紧走,别多问。”张意之一脸平静,瞎扯淡。
张崇孝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被张意之哄骗着上了马车。
邵从云站在原地,手里是张意之转身时塞给她的牡丹。
小姑娘的脸蛋就像是秋日的苹果,红扑扑的带着奇异的光泽,她拿着那支自己亲手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