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 有许多人都不得安枕,睁眼到天明。
天色发乌;时候,都在心里劝慰自己, 等天亮就好了, 然而真;到了天亮, 局势却仍旧未曾有丝毫转圜。
到了往常上朝;时辰, 一夜未眠、早就穿戴整齐;官员们试探着出了门,没走出去几步,便被拦下了。
戍守在各坊市门口和街道要处;禁军客气而坚决:“天子有令,今日免朝, 诸位且回府去吧,无事便不要再外出了。”
官员如是, 勋贵如是,宗亲也如是。
……
纪王妃刚送了丈夫出门, 一转眼就见他回来了, 不禁上前:“怎么又回来了?”
纪王摘下头顶长翅帽,递到使女手上, 同妻子道:“天子下令,今日无需上朝。”
纪王妃叹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又不由得担忧:“偏生大郎昨日出了门,这会儿正好给堵在外边了, 现下也不知情状如何。”
纪王宽抚妻子:“那是他岳家门上, 还能薄待了他不成?俞大儒府上, 等闲没有人敢放肆;。”
纪王妃又叹了口气。
外边却有人来回话:“世子妃惦念世子,打发人来询问消息呢。”
纪王妃听儿媳妇与自己心有灵犀,不由得感慨一句:“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淡淡;, 也不爱说话, 对待大郎, 倒真是全心全意。”
将方才纪王告诉她;交待给来人,又多加了句:“叫世子妃宽心,没事;。”
仆从应声而去。
……
戒严一直持续到这日傍晚,眼见着夕阳西下,余晖洒落,长安各处终于又有了新;响动。
彼时柳玄一家正在府上用晚膳,桌上虽青蔬肉鱼应有尽有,众人却都吃;食不知味。
几个稚儿为这沉闷;气氛所摄,不安;哭闹起来,年轻;母亲慌了神,赶忙抱到怀里,一边安抚,一边小心翼翼;觑着长辈们;神色。
柳老夫人见状不忍,柔声道:“都回自己院里歇着吧,别随意走动,便也是了。好好;孩子,别给吓着了。”
几个小辈应了声,带着孩子起身称谢,传话;人就在此时气喘吁吁;奔到了室外。
“天子传召,令老爷速速入宫见驾!”
略顿了顿,又说:“老奴瞧着,另一拨儿送信;往东边去了,大抵是往李侍中府上去;。”
言外之意,三省;宰相们大抵是都得了宣召。
柳玄听到此处,心便安了三分,向柳老夫人告罪一声,辞别妻小离家。
他心里边一直惦念着京中变故,清早官服上身之后便不曾脱,此时入宫倒是便宜,此时骑马出了家门,便见坊市之中仍处于戒严状态,宫城之上,禁军披坚执锐,随时应对不测之事。
如此到了宫门口,其查验之繁琐远超从前数倍,柳玄对此早有预料,倒不觉得奇怪。
一路被人引着到了御书房外,却不曾入内议事,而是往偏室去暂待,也是到了地方之后柳玄才发现,除去他和侍中李淳、中书令王越之外,其余三位宰相都已经到了。
柳玄没有贸然开口,只投了个疑惑;眼神过去。
其余几人几不可见;摇摇头,示意自己对于当前形势也是一无所知。
只有董昌时用下颌示意御书房,低声说:“宗室们已经在里边了。”
宗室吗……
柳玄心头微沉,默不作声;坐了下去,静静等待事情;发展。
……
因着曹阳;缘故,代王前不久才进过一次宫,出宫之前心绪还很复杂,介于一种被坑了和好像没被坑之间反复横跳。
被坑了——天子对于自己;所求所请好像并不奇怪,顺水推舟、借力打力,把先帝时期;五位统领给清走了。
没被坑——代王就是冲着处置曹阳而进宫;,天子最后;确把曹阳给处置了嘛!
纠结到最后,代王自己也放弃了。
这么大年纪;人了,早明白难得糊涂;道理,过日子嘛,差不多得了。
继续在府上含饴弄孙,莳花弄草,两耳不闻窗外事。
直到长安惊变,各处戒严,禁军铁腕掌控京城。
历经数朝代老人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可能性。
好在天子并没有叫他猜测太久,是日午间,便降旨将他传召入宫,而除去他之外,成王、周王、纪王、吴王太妃、郑王太妃等人也同时接到了旨意。
几个人在御书房外碰头,代王心头便是一个咯噔——这阵容,较之当日皇太后被拉下马那天还要隆重啊!
纪王之外,还多了一个天子之父,周王!
到底是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大事,需要叫宗室要人尽数集齐于此?
总不能是天子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将皇太后明正典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