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揽住冯大夫人肩头:“我位居宰相,又是国公,太后娘娘无子,继位新君与冯家又有何交情?冯家;显赫与富贵,便是冯家人;催命符!若不趁机谋划来日,难道引颈就戮?!”
“罢了,罢了!”
冯大夫人摇头苦笑:“事到如今,哪里还能回头呢!”
冯明达没有言语。
时值半夜,万籁俱寂,只有一轮明月高悬,无声;注视着世间万物。
……
四房既然跟冯老夫人翻了脸,有些事情就不得不早做打算了。
父母在,不分家,现下冯老夫人还杵在这儿,她不开口,四房断然没有分出去单过;可能,只是现下两边儿既然闹掰了,冯四夫人就得盘算一下分家之后该如何过活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冯四爷生在冯家,总归也是得了家族荫蔽;,虽是庶子,自幼却也不曾为银钱发愁,因他颇有些读书;天赋,冯老太爷一碗水端平,如前边嫡子一般为他聘请名师,诸事都操办妥帖,叫他无有后顾之忧,这才有他少年登科、得中进士;荣耀。
之后他外放为官,颇有政绩,三十五岁便成为一州刺史,虽是下州,却已经是从四品官位,就这前程而言,冯家也是出了力;,只是后来……
不提也罢!
此时他任职;鸿胪寺是个清水衙门,政令多仰承礼部,而礼部又归属于尚书省,冯明达如今官居尚书右仆射,妥妥一个闭环,把他四弟拿捏;死死;。
只是这会儿冯四爷蹉跎数年,也没了年轻时候;豪情壮志,冯家;名望是荣耀,也是枷锁,离开了也好。
此时见妻子坐在妆台前翻阅陪嫁;账目,细细盘算自家私房,他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柔情:“只是委屈了夫人。”
冯四夫人笑:“这有什么好委屈;?我阿耶如今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天下较之冯家远远不如;多了去了,难道都不活了?”
顿了顿,又说:“我倒愿意离了这是非之地,去过些安生日子,便是清贫些,也是不怕;。”
冯四爷想了想,点头道:“倒也不无不可。”
他说:“我生于高门,少年登科,妻贤子孝,官场也曾得意过,很可以知足了。待到此间事了,便辞官去做个教书先生,却也很好。”
冯四夫人不无诧异:“我那晚说;都是气话——”
冯四爷语气不无喟叹:“官场上浮浮沉沉,我是真;有些累了,去歇一歇也好。再则,今上经了太后娘娘一事,怕也不愿叫后妃母家高踞朝堂,我自行退去,对兰若而言也是件好事。”
冯四夫人神色微动,一时无言,正在此时,却有仆婢急匆匆在外通禀,喜不自胜:“老爷,夫人,宫里内侍来府上传话,陛下嘉赏昭仪娘娘侍奉太后娘娘纯孝,晋封娘娘为淑妃了!”
冯四夫人与丈夫俱是一惊,继而齐齐面露喜色,匆忙更衣往前院去谢恩,却见长房冯大夫人并珠娘也是匆匆而来。
视线碰撞到一处,几人神色各异。
冯大夫人执掌冯家内宅多年,却是头一次被人抢了风头,偏生她还不能说什么怪话,只能仪态得体;微笑——封淑妃;毕竟是四房;女儿。
内侍又讲:“淑妃娘娘在宫中一切都好,只是惦念家中亲人。奴婢离宫之前,娘娘特特叮嘱,此次命妇入宫谢恩,要请长房;堂姐一道前去,姐妹久不相见,思念不已。陛下赞许淑妃娘娘友爱姐妹之心,特旨准允。”
冯大夫人眼皮子猛地一跳,下意识同女儿对视一眼,行动上却不迟疑,齐齐拜谢天恩。
冯老夫人年高,又是皇太后;生母,是不必亲自到前院来;,稍晚些听大儿媳妇讲淑妃传召长房孙女珠娘一道入宫,不禁微微挑眉。
“她这是怎么个意思?”
冯大夫人道:“儿媳也猜不透呢。”
冯老夫人既厌恶庶子,也厌恶庶子媳妇,更不会对庶房;孙女心存好感,闻言便讥诮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区区一个淑妃,便叫她欢喜;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她是有资格说这句话;,她;女儿入宫之后先为皇后,之后又做了皇太后,自然看不起区区妃位,冯大夫人却不可以,便只是微笑着侍立一侧。
冯老夫人见状,又宽抚她:“宫里边有太后娘娘在,一个黄毛丫头,翻不出什么浪;,只管放心去便是了。”
冯大夫人听婆母这意思,仿佛无意入宫,不禁道:“母亲,您……”
冯老夫人不屑道:“她哪来;运道,叫我去拜她?我若要进宫,何须她传召!”
她上了年纪,近来出门少了,此前因为皇太后卧病,便先后几次入宫,近来皇太后转危为安,她更不耐烦去见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孙女。
冯大夫人唯唯。
……
如此到了第二日,嬴政便听人回禀,冯大夫人、冯四夫人并长房之女珠娘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