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2 / 3)

过每一道窗棂的缝,深深浅浅地照在卫嬿婉的身上。

可现在,她在一个人走这条路。

卫嬿婉没有颓丧多久,手指在那把缂丝扇子上敲了敲,思索结束便自己执起笔描眉画眼。

不多时,袅袅婷婷的新晋炩妃便回到了皇帝身边。为贺晋位之喜,合该一夜被翻红浪,莺啼泣露。

帝妃交颈而卧,卫嬿婉借着微弱的月光,对着皇帝的脸,描摹十五长大后的样子。

上一次被软禁,她能见到十五的机会很少。每一次都要把皇帝奉承好了,才在众多侍女太监的监视下,演一出母慈子孝。

十五那孩子,资质似乎平庸。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当好一个皇帝,最起码也得当一个有心有肺的人。

“嬿婉这么盯着朕做什么?”皇帝梦中也不习惯沉睡,被盯久了自然醒来。

“皇上风华正茂,郎艳独绝,嬿婉一时迷花了眼。”

卫嬿婉笑得美极,被褥测滑,盈盈水光般的肌肤搅得皇帝没了睡意。

“休道欢娱处,流光逐暮霞。”

皇帝享受着,只觉得和卫嬿婉无比地合拍。满意地看着卫嬿婉因为这一句诗羞得皮肤都泛起红晕,幽径曲折开合,令人心旌摇动。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这名字果然很好,很合你的风情。”

缂丝扇子就落在床上,水迹斑斑。如它的新主人一样,被揉搓过,戏弄过。

卫嬿婉情动似的抱紧皇帝,在皇帝看不到的阴影里,神色漠然而麻木。

终归不可能视这场□□为无物,卫嬿婉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在逢迎,一个在坠落。

“进忠……他在小院内还肯帮我解了梦魇,是不舍得我吧”

思绪游荡,忽而痒极生热,直冲天灵。卫嬿婉不知所措地小口小口喘着气。

她不解地瞪圆了眼睛,有些惊恐,有些羞耻。在欢娱冲击的瞬间,卫嬿婉的手在虚空中猛地一抓,不肯落到皇帝的背上。

更深露重,殿内还在折腾。李玉和进忠盯着送水的宫人,两人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李玉不自觉地看看进忠的表情。他素知这个徒弟和炩妃走的很近,但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看到心上人与他人欢好,这种滋味是怎么也咽不下去。所以他一向只把进忠的行为当作野心,而非真心。

这段时间,却真有些让他疑惑。炩妃正得圣眷,他倒和老僧入定了一般。若说是有矛盾,也不该不奉承。正琢磨着,进忠突然开口:

“师父,咱们从江南回去,您不给惢心姑娘带点小玩意儿吗”

李玉老脸一红,心中大呼这闷声不响的狼崽子。自己只是多看他两眼,怎么招招都冲自己软肋下手。

“江南春景虽好,也不过宫闱中人稀罕,不必带什么。”

“师父年老归乡,怕不是要上山做个道士。”

进忠一直不理解李玉豁达的心态。前世的自己在这种时候,总是面无表情地肖想着卫嬿婉是何种风情。

“那倒是好,我带着你,咱们打醮设坛,生计不愁。”

李玉难得说个俏皮话,进忠给面子的一笑。可惜他无心讨好别人的时候,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他听着殿内隐隐约约的声音,不自觉地想起那把扇子。卫嬿婉虽然收得快,他也看到了一句“朝随金谷宴,暮伴红楼娃”

“休道欢娱处,流光逐暮霞。”

下一句他再熟悉不过。宫里心火无处发泄的人,若识字总会看些话本子。这其中要以自号“笑笑生”的话本最受欢迎。

说的是水浒里被诛杀的西门大官人与潘氏原来未死,俩人苟且着,终日欢乐。可惜西门家何止潘氏一人,她掐尖冒酸,惹了西门大官人不快,因而有了葡萄架的典故。

那妇人被绑着下肢,供官人和妾侍吊着取乐,充作投壶。又被西门氏丁点儿不珍惜地鏖战,使了秘药,险些被硫磺圈儿遗在宫内,当场丧命。

可笑那妇人还只当作玩乐过头,丝毫不以这些事情为耻。这一小段故事便是以这两句题诗作结。

这样的污糟东西,进忠只敢在心里想想,从来没敢当着卫嬿婉的面说起过。

依她刚刚的情状,显然不是第一次被如此赏赐。原来皇帝是这样看待她的,视之为姬妾,弃之如敝履。

从前卫嬿婉要强,也嫌弃进忠恶心,碰到这些事情,从来不会说给进忠听。

她便是这样过了几十年吗?

殿内欢笑越来越放纵肆意,进忠却总觉得女人的声音里透着难言的凄恻,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犯贱,愈发垂下了眼睛,放那些声音入耳,不存在心上。

罢了罢了,往后她鲜花着锦也好,烈火烹油也罢,都与自己无关。

一声更漏,天明便是御驾回銮的时候。江水悠悠,民夫不眠。由南至北的航道里,多少人殚精竭虑,等候着君主的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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