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这种东西就是得慢慢下、慢慢吃。
沈筠知有老三在一旁搭腔,自己絮絮叨叨说了几箩筐的话,碗里倒是从头到尾没有空过。纪献川对她的口味早已了如指掌,都无需她抛个眼神,就能把她想吃的送到嘴边。
一顿饭吃到最后,沈筠知已经撑的弯不下腰。等到收拾干净了桌上的东西,几个属下都很有眼力见地各自回了房。
沈筠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消着食,唯一没走的那个人就倚在门后看着她。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要是有什么意外你就喊我。”
“你就会立刻出现吗?”
“嗯。”纪献川浅笑着应了声。
“你们行军打仗的,是不是睡觉都很浅,每晚都睡不安稳呀?”沈筠知慢慢挪到了他身边,勾住了他的手指。
纪献川听出了她的心疼之意,没有接话,只是配合着她手上的动作给予了回应。
“咱们明明定三间房就够了呀,小可小乐住一块儿,岷南老三住一块儿,怎么你和我还要分开住两间房。”
沈筠知当然清楚这样是最妥帖的安排,只不过一想到今晚就要自己独自一人睡一间房,就有些怅然若失,忍不住向他抱怨。
“唔……你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夜夜都和我睡在一起,骤然分开不会不习惯吗?”沈筠知眼巴巴地看着纪献川。
他低头看向她微微撅起的唇峰,嘴角的笑意更甚,顺着她的话担下了这个“粘人精”的角色。
“嗯,我不习惯。”纪献川几步走到窗边推开了槛窗,“说起来,那汤锅蒸的屋里都是水汽,还有那些食物的香气也不便你就寝。”
他连着开了四扇窗才回过身,向沈筠知伸出右手,笑着问道:“开窗通风会有些夜凉,所以不知在下可否邀请沈小姐到我屋里稍坐?”
沈筠知抿起嘴角强压着笑意,装作有些不情愿地把手递了上去:“既然纪大人盛情邀约,那好吧,我就赏了这个脸。”
和一个既聪明又懂你,还愿意放低姿态的男人谈恋爱实在舒心。沈筠知心想着,比如从她的房间走到纪献川的房间,明明只有十步的距离,他也要牵牢了她的手走。
纪献川的这间房空了两日,与方才的喧闹相比显得有些冷清。
沈筠知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激得打了个颤,下一秒肩上便多了件大氅,是纪献川的。他身量比她高一个头,这件大氅裹在她身上像是一条墨色的毛毯垂到了地上,在她脚边堆出些褶皱。
“是我考虑不周,屋内没有点炉子。”纪献川忙把两侧的窗户合上,往炉中添了炭火。
沈筠知摸着大氅上油光水滑的软毛,忍不住把脸都埋了进去:“这个就够暖和呀。”
纪献川顺手将桌上的茶壶拎到了炉火上,不期然被人从背后环住了腰身。
“这样就更暖和了。”沈筠知贴着他的后背蹭了蹭小脸。
纪献川任由她抱着自己,感受着腰间那些微不足道的痒意,手上不动声色地拆开了不远处的两个纸包:“想喝红枣桂圆,还是梨茶。”
“梨茶吧。”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转过身将她轻松托起,走到桌边坐下又把她放到了膝上。
沈筠知把头靠在他肩上,从袖筒中摸出了下午在街上买的那两只绒线花狸,放在手中把玩。
“纪献川,你喜不喜欢小猫呀?”她的手指慢慢捋着绒线,低头问道。
屋舍内寂静了片刻,只能听见炉火上的水沸腾后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响。
沈筠知见他一只没说话,抬起头去看他:“你不喜欢吗?”
“喜欢。”这一回他应得很快。
“真的假的。”沈筠知的语气有些怀疑,两个人自从互相剖白了心意之后,她总会察觉到纪献川在很多事情上都在迁就她,仿佛没有自己的喜好一般。
纪献川看着她神采奕奕的眸子,忍不住低头吻了吻。
“真的,特别是那种古灵精怪的。”
他的语气极为认真,让人无法怀疑。
但这也不是他为了迁就沈筠知才这样说的。很久以前,在他们还为了解除婚事相互算计的时候,他就常常觉得这位沈三小姐像一只猫儿,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会亮出一些不痛不痒的爪牙,但也足够在皮肤上留下痕迹。
“我……”纪献川一向寡言,这一次他的语气中带上了难得犹豫。
“嗯?”
“昭昭,这些年我很少想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吃的东西、穿的衣服甚至是见到的人,在我眼中都只需要用定好的标准去衡量,是否有利于我的利益成为唯一需要考虑的东西。”
与之相伴的,是他悄无声息地失去了很多情绪。很少生气、很少失望,也很少高兴。
“你刚刚问我喜不喜欢小猫,我一时答不上来,是因为我从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