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公子,万万没想到磊落如你这般的人,竟也会为了自己的私心,差点害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呐。”沈筠知把手中两碟从厨房端出来的小菜放在了桌上,这一去一回的功夫倒是让她神志清明了不少。
纪献川嘴角的笑意多了些苦涩,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本就不是一个磊落的人。”
“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极为夸张,“我就知道,以前是我看错了公子。”
“昭昭……”
“原不原谅的……”沈筠知停顿了片刻,等到终于看够了他落败的模样才复而说道,“看你表现吧。”
唔,他这样子,有点像沈家外院中养的那只阿黄。
纪献川听见后半句话才意识到她不过是在寻开心,倏地向上看去,果然见沈筠知偷笑着,像只毛茸茸的花狸。
他这才松了口气,跟着笑了起来:“好,谨知往后定为沈小姐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沈筠知终于饶过了他,又坐回了位置上:“纪公子什么时候也学会那些花花公子的嘴上功夫?”
“分明是肺腑之言。”似是为了烘托他的话可信,纪献川的语气里带了些许委屈。
“倒是提醒我了。”沈筠知随手夹了块萝卜丢进自己嘴里,“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如今没有公务在身,闲赋在家罢了。”说到这个他的眼神暗淡了一瞬,但又很快看向她安慰道,“不过这样也很好,不会让亲近之人时刻担忧我的安危。”
沈筠知没有揭穿他的伪装,只是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既然如此,纪公子可否帮我一个忙?”
“自然,昭昭尽管开口便是。”
沈筠知将这次救人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最后说到她与杜潇潇做的交易。
“……杜小姐既然说到做到,那我也得履行自己的承诺。想要再通过煽动一些舆论扭转四皇子的形象也许收效甚微,因为辟谣这种事,不论是速度还是范围都比不及传谣。所以想要彻底达成此事,只能送四皇子一份功绩,一份利国利民的功绩。”
沈筠知说到兴起处还时不时用筷子敲着碗边,许是在天仙楼听多了评书耳濡目染,如此一件事被她讲的深入浅出跌宕起伏。直到她讲完了全部才觉得有些口干,伸手去拿茶壶时却看见纪献川单手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神情专注又温柔,很容易被她误会他是在看一个珍爱之人,直叫她无端地多了几分羞涩。
也许也不是误会。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是觉得我做的这些太大胆了些?我知道这些是有欠考量,但不也是为了救你嘛……”沈筠知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声音越说越弱。
纪献川看着她微微蹙眉的模样自己倒笑了起来,眸中染上的亮光让他俊如耀日,心中的仰慕欣赏之情几乎要迸发而出:“昭昭此计将半个南都拉入局中,虽险但已经是破局的最妙手。换做是朝中任何一位能士,都不一定做的比你好。”
人心圣心、政势局势,竟无一不在她的测算之中。他回想起许久之前在纪府深夜手谈,她棋路粗浅,从棋风上观她心性至纯至真。现在看来是他马上看花走了眼,昭昭只是不爱棋道罢了。
沈筠知被他夸得飘飘然,轻咳了一声找回了调子:“总归事情是顺利解决了,至于这份‘功绩’,我已经有了些眉目,只是还需要查证。”
“是因为将来要把功劳送给四皇子,所以不能惊动别人,只能暗地里探查对吗?”
沈筠知眯眼笑着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不知道纪公子有没有察觉到,近两年来,南都的交子在不断贬值。”
仅是这短短一句话,纪献川便察觉出了其中的利害,他略略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我离开南都已有一段时间,且平日花销多半不经过自己的手,倒真未曾察觉此事。依昭昭所见,交子贬值了几成?”
“数月前约是两成,如今怕已有两成半。”
在背后操控之人,便是依仗于这些高官厚禄之人鲜少会过问家中的柴米油盐,而普通百姓又只会觉得是卖家坏了良心。
“两成半?”纪献川的语气难得有些惊讶,“这样的事我倒也在书上见过,但若非是家国动荡之时,本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差距。若单单是交子的购买能力出了问题,幕后之人也许是想借此赚取其中的差价进而敛财。”
“我与姐姐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这么推测的。且我觉得,距离他收网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因为再这么发展下去,市场可能会崩盘,他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昭昭觉得该从何查起?”
“先去各处尽可能地收集些纸币,看看有没有可能是有人伪造了交子。”
“好,此事就交给我。”
沈筠知喝下最后一口粥,看着面前早就停了筷子的纪献川一时有些呆愣。
明明是她带着他来吃饭的,怎么搞得坐了几天牢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