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了降。
“你过来。”沈筠知虽然擦去了眼泪,但说话时还掺着鼻音,让她的语调带上了些娇意。
这一回,纪献川十分顺从朝她的方向走了两步,那温顺的目光代替了他的手,伸向眼前的心悦之人,看尽了她的每一寸。
“疼不疼?”沈筠知终于能看清他身上的伤痕,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你也知道那位就是要你死,为什么不先认下罪责,何苦白白受这些刑法?”
“不疼的,大半是打仗时留下的旧伤,就是看着吓人些。”纪献川噙着笑摇了摇头,神色温柔,仿佛绽开的伤口不在他身上,“秋后问斩虽然是定局,但这个罪我不能认下。”
“没人能看见你的坚持,他们听到圣旨只会以为你真的……”后面的话沈筠知不忍心说出口,垂下了头。
在沈筠知的视线落向别处时,纪献川才敢贪婪地将灼灼目光放在她的面容上,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她发现自己隐秘的心绪。
“天地可以,你我可以。”
若说他此刻还剩些什么,也就只有这些一无是处的浩然正气。
沈筠知闭了闭眼,露出苦笑。是啊,这就是纪献川,是她喜欢的纪献川。
走道里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拍了两下掌——是门口侍卫交代给她的暗号,听到鼓掌声便是到了时辰。
沈筠知甩了甩脑袋,丢开了那些杂乱心思,语速也快了起来:“纪献川,若非有你,沈筠知早已身陨在神祀坡了。纪将军说当初救我,是因为不论遇险的是谁你都会救。但沈昭昭只是一个小女子,没有那些大义,只因如今身陷囹圄的是你纪献川,才会冒险一试。所以,你最好坚持到我救你出来的那一天。”
她怕泰安帝还需要他的认罪,会因此不停地对他用刑,所以想用这些话让他惜命。
走道中的人又拍了两下掌。
沈筠知回头看了看,突然伸出手穿过立枷握住了纪献川的手腕。
指尖的触感冰凉又粗粝,却烫着她的心。
“若是此次事了,你我都还平安,希望纪将军好好问问自己,是否仍然决意不娶。”
如同仙子般翩然而至的姑娘,离去时依旧潇洒如风,让仰慕她的人有机会贪婪地望着她的背影。
不见天光的深牢中只余下手腕处些许温暖,和胸腔里因为重新有了希冀而悦动的心。
她说纪献川命不该绝,他便信。
*
沈筠珏走进屋内时已是辰时末,何曾几时,无忧无虑的沈家三小姐每日都要睡到这个时候才肯起身。
但此时的沈筠知正抱膝坐在五足圆桌边,桌上是用剩的早点,而她手中捏着几张纸,头一点一点地向一旁歪着,竟是坐着睡了过去。
沈筠珏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昭昭,困了去榻上睡。”
从纪献川事发以来自家妹妹便没有安生睡过一夜,昨日又因为放心不下他悄悄去了天牢,回来之后这屋子的灯火亮了半宿。
沈筠知瞬间惊醒,见来的是姐姐,边揉着眼睛边问道:“外头是什么情形了?”
“各个戏院,还有茶楼、酒肆都停了《残红录》,春风堂早上也收到了指令,销毁所有的印本。”沈筠珏面露不忍,一只手揽住了她,“还有牛大三……官兵来查人,他认下了‘天外仙人’的身份,已经被带走了。”
沈筠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喝着润嗓。
沈筠珏看着她还算镇定,又开口劝道:“昭昭,能做的你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那位毕竟万人之上,虽然败了……”
“姐姐觉得是败了?”沈筠知放下了茶盏,从身侧的小几上抽出几张纸平放在眼前,“姐姐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俩翻遍了本朝诏书和史官手记,最后总结出来的东西吗?就是这个。”
“重文轻武……专权独断……”沈筠珏手中的纸就是当初她自己写的那张,只不过其中的几个词被朱笔圈了起来。
“我用《残红录》做的那些小把戏,圣上其实根本不会在意。泰安三年重修庆例的时候,圣上下旨改户税为人头税,当时民声载道怨声四起。咱们那位啊,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并不在乎民意。”
“他若是真不在乎,又为何会下令禁演?”
“他不在乎,但四皇子的人在乎。如今人人觉得《残红录》中的质子影射的就是当今四皇子,那么拥护他的人自然坐不住,便会上书奏请禁止此事,想从根源上铲除那些谣言。”
从她们得到的消息来看,事情也确实是这么发展的。
“那你绕了这么大一圈,究竟是为了什么?”
“民间流言不过是个引子,若是朝中对此事不管不问,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也没法子,因为流言只会是流言。”沈筠知又拿出了另外一叠纸,“可朝中一旦插手了此事,便会有两个后果。”
沈筠珏微微睁大了眼睛,先前的忧色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