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自己过去的八年越近,一颗颗赤子的心在这座城邑破裂,现在看来愚蠢的一切,却是他们全部的过去,他们挥刀向敌人,锋刃也砍在自己身上。在离开朝歌的时候,姬发与过去彻底告别。
朝光抚摸着姬发头上柔软的发丝,像对待姬诵那般,温柔沉静,人和人有联系,但也始终是他们自己。朝光很清楚,姬发是个很坚韧的人,他会自己想明白所有的道理,她必须尊重姬发,就像姬发尊重她,耐心的等着她想明白,重新振作起来一样。
姬发决定为了死去的父亲和哥哥的仇恨而战,为了天下所有像自己一样,在殷寿残暴面前受伤的弱小者而战,他要成为大英雄,却不再是殷寿那样的大英雄,他,要走自己的路。
真正的强大者,不在于躯体有多强大,武士埋骨沙场,小虫啃噬其躯,而在他的心,究竟能装下多少东西,其躯虽陨,其志万古不化。每一条生命,都值得尊重,即使微贱如草芥,百民也有自己的尊严,天命,或许有,但比天命更值得敬畏的,是人。
殷商天上诸帝们享受的牺牲玉帛,是微贱的百工所造,是不入流的猎人擒获,是草芥般的农夫种植,他们凭什么理所应当的享受一切,却只将福祉只赐给自己的子孙?天不杀残暴的殷寿,他来杀!
“欢虞,我只希望他们能够健康的成长,一生一世,活在欢虞之中。”姬发缓缓抬起头,看向朝光,征询她的意见,朝光想了想,“姬欢,姬虞,是很好的名字。”
清明当日,姬发、姜文焕、崇应彪、鄂旻奉殷郊为天下共主,正式誓师与殷寿开战,朝光刚生产不久,不能披甲上阵,她率一部分士卒留守大营,护好诸侯家眷,避免殷寿军队偷袭。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全是披甲执剑的战士,他们目光坚毅,只等着即将到来复仇之战。长风过,吹起一片肃杀的悲凉之意。铁甲金戈,是冰凉的,但战士的身躯与鲜血,是滚烫的,战争,摧毁一切。
朝光抱着姬诵,目送姬发等人离去。姬发将当日父亲送给他的玉环,戴在朝光身上,叮嘱她道:“如果我回不来了,西岐就交给你了。诵儿是世子,但他太小了。”
“我相信你会赢的。”朝光放下姬诵,倔强的摘下身上玉环,重新戴在了姬发身上,“你会赢的,姬发,相信我。”
姬发伸手,揽住朝光的后脑,将额头贴上了她的额头,闭上眼睛,“我相信你,我会回来的,朝光,为了你为了孩子,我一定会回来的。”说完,姬发毅然松开手,转身上马。
殷郊看向还在絮絮叨叨交代鄂旻和姜文烨的姜文焕,和看着一堆老婆孩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崇应彪,姜文焕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长大了,要照顾好家人知道吗!”崇应彪想了想,指着最大的那个孩子道:“他是世子了。”
两人翻身上马,殷郊振臂,“出征!”
风吹起朝光的衣袂,她站在原野上,目送联军开拔,黑色的人群流水般缓慢流淌,如战士倒地时,蜿蜒流开的血路。建立起一个家庭,看着一个孩子长大,需要二十年,但摧毁这一切,只要一瞬。
而且,朝光很清楚,这不是最后一战,建立一个新世界,要完全摧毁过去的一切,真正残暴的是殷商,他们血腥的习俗、掠夺的传统和弱肉强食的观念。杀死殷寿,只是战争的开端。
姬诵扶着母亲的腿,缓缓站了起来,他尝试性的迈开一步,小小的脚落在地面,姬诵黑溜溜的眼珠转了下,壮着胆子松开了母亲的腿,幼儿的身子歪歪扭扭,但最终站稳,他成功的迈出了踉跄的第二步。
“诵儿会走了唉!”鄂旻震惊道,她立刻拍着掌跳了起来,兴奋地对姜文烨道:“快看快看!”姜文烨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姬诵,并没有多高兴地样子,只是淡淡应付道:“真厉害。”
孩子会成长,最终成为父兄的模样,生命,蓬勃而旺盛。
殷寿草草召集起来的奴隶军队,不堪一击,在九曲黄河阵被迫,前锋失利后,迅速四散而逃,各奔生路。谁想为这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暴君而死?
子娍与朝光带着女族旅,殷郊、姬发、姜文焕、崇应彪四人率当年质子团武士,冲入朝歌城,这曾被殷寿当做匕首的工具,变成了刺向他的一把利刃。
殷郊杀了殷寿。
朝歌城中准备反抗的殷人,匍匐下跪,奉殷郊为王。
三大伯候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姬发率先单膝下跪,“大王!”姜文焕次之,崇应彪见两人下跪,也只好跪下,殷商易主,三大伯候重新臣服,万世殷商,重归平静。
殷郊上前,一手扶起姬发,一手扶起姜文焕,短暂的犹豫后,伸手虚扶了一把崇应彪,他看着姬发与姜文焕,眼神坚定,“我们三个永远是兄弟,先论兄弟,再叙君臣。”
斩杀殷寿后,朝光带着余部进入朝歌,殷郊在崇德殿举行盛大的典礼,宴请天下诸侯,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朝光换上隆重的礼服,与姬发一同来到崇德殿。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崇德殿,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