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嘉祯终于晕过去,看上去好像不受折磨了,但他的痛苦并没有减少。
夏南箐紧紧抱着他,小小的脑袋靠在他的颈窝处,无声无息,但是她肩膀颤动,眼泪汹涌澎湃,似乎这样,才能减轻心里的难受和对柳嘉祯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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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罗全身皮肤皲裂,裂出一道道蛇纹,骨头也寸寸断裂,变成像蛇一样一节一节。他举起刀,恨不能自戕,结束没有尽头的折磨。
横空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刀,刀砍到骨头上,一阵牙酸的声音,血瞬间如水迸裂而出,宋嘉罗汗混着血水而下,黑漆漆双目紧紧盯着宋柏卜,像盯着该死的人。
宋柏卜笑着松开手,宋嘉罗一把扼住他的喉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硬生生将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举了起来,手指逐渐蓄力,宋柏卜的喉咙发出咔咔的声音,而宋嘉罗断开的骨头又疯狂长了回去,逼疯了宋嘉罗。
他发泄着狂躁,另一只,将刀捅进宋柏卜的身体里。
宋柏卜全身血淋淋,他笑着对看着宋嘉罗:“没有错,就这样,杀了我,杀了你的至亲,你将所向披靡。”
“不要忘了是宋巴央给你换命,不要忘了是你二叔给你新生。”宋柏卜倒在地上,睁着眼一直看他,一直看着。
天亮之时,宋嘉罗知道自己又熬过了一个圆月,身上照例混着分不清自己血还是动物尸体的血,但这次他看到的不是狼或者老虎,是自己的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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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浓烈难闻的血腥,好似有淡淡花香。
不是冰冷的地面,柔软得是他从小就没有触碰过的温柔。
屋外鸟声啾鸣,柳嘉祯双目仍旧闭着,鸦黑的睫毛疲惫得连颤动都没有,他晕过去后,如同回到了热沼泽,再次杀了蛇王,蛇王黄澄澄的眼睛仿佛在说,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再吃蛇胆吗?
他冷冷看着蛇王,毫不犹豫地再次吞了。
蛇王无声暴怒。
将他的神志不断往深渊拖,想要他疯,要他跪地告饶。
直到梦到宋柏卜倒在血泊中,浑身是血,他猛地睁开了眼,很快,头痛欲裂,他却面无表情,他想起昨晚夏南箐闯进了他房间里,顿时脸色一变。
夏南箐紫云长裙上都是血,柳嘉祯心顿了一下。
她身体还是暖的,双臂紧紧圈着自己,弱小的人想要拼命保护一个不容易死的人,她几乎用全身搂着自己,却还是只能抱住他上半身,柳嘉祯第一次惊讶原来夏南箐这么小只。可是明明弱成这样,却义无反顾。
有点像年迈老母亲紧紧护着一个成年的大儿子。
虽然这种感觉很别扭,但比起兄妹情深,甚至离谱一点,男女之爱,还是这种感情更贴合。
她的抱一点都不扭捏,太过纯粹及不求回报,带着浓浓的以命换命般的希冀,像母亲。
夏南箐闭眼睡着,她眼角还带着泪痕,白皙的脸上有血痕,柳嘉祯伸手擦掉她的脏污,发现自己的手更脏。
她睡得很不安稳,不画而黑的眉毛微微蹙着,自己身上不仅味道难闻,半个身子的重量还压在她身上。柳嘉祯慢慢撑起身子,夏南箐的衣裙滑落下去,另一只手轻轻拿开夏南箐抱着自己的手。
动作轻得连婴孩都醒不来,夏南箐霎时睁开眼,类似惊醒,眼底略带着不安。
“我没事。”柳嘉祯安抚地拍拍她。
夏南箐抬手贴在他脸颊上,他体温回来了,昨晚她想要出去拿药,却出不去,手足无措,一直按着他的止血穴位,血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他身上依旧冰冷的,而且他似乎很痛苦,夏南箐想要按他穴位舒缓他身上的难受,摸到他迸裂开的伤口。
这种痛苦,只有柳嘉祯自己能扛过去,她除了安静地陪着,别无它法。
她从一开始的焦急,慢慢体会到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的煎熬而麻木,她开始设想假如柳嘉祯死了,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想不下去,就像她不敢想母亲如果这次没有躲在那一场谋杀。
实际上前世母亲死了,她还是好好活了下去,柳嘉祯一直不在自己身边,自己还是撑了下去。
今生尝到了母亲的关怀,柳嘉祯的帮助,虽然很难,但肯定还是能为夏府活下去。
直到现在睁开眼,看到活生生的柳嘉祯,又摸到他正常的体温,夏南箐脑袋还在想,她暂时不会孤独了,眼泪珠子先一步一颗又一颗地流下来。
“哥哥!”她喉咙发紧,双臂紧紧抱着柳嘉祯。
柳嘉祯抚着她头发,任她哭个痛快,听到她哭到打嗝,觉得有点好笑,微微弯一弯嘴角。
“我不会死的。”笑完后,柳嘉祯心里叹息一声,哭得他心里不是很舒服,落在他肩膀上的眼泪会烫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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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嘉祯换下身上全是血的衣服,点火烧了,紫云长裙在他手里,终究没有扔到火盆,将上边的血迹慢慢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