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这次月考再不进步,就行李收一收滚回去吧。”
“滚回去?去哪?”
“呃……要不,去和颜森学做菜?”
“然后夫妻齐心,把他那破餐馆做起来?”
“啊!算了,还是好好读书吧,想到窝厨房我就头疼!”
之衡将自制的重点笔记借给安那时,教学楼上挂着的“高考倒计时”正走到第一百天。整个高三全笼罩在一排凝重的教室里,就像讲台桌上的那瓶胶,散粘到各处之前,原来,也能挤在那么小的一个空间里。
安那在月考中又排到了两百多名,彼时谁也不知何爸已将女儿的户口迁到了国外——后来他还挺理直气壮:“要是早让你知道自己成了侨生,还不知会松懈成什么样呢!”
的确,谁也不知道“了解身世”后的何安那会松懈成什么样,不过人人都看得见的是,“不知身世”的何安那的确不敢松懈。
拿了沈之衡的笔记后,她真的开始发奋图强了——自觉地减少约会时间,除吃饭睡觉外所有时刻都耗在题海里,上课困时、做题困时,一杯咖啡灌入胃,不够?好,再来一杯。
不过到底是底子差基础薄,她再强,也强不过根基扎实的沈之衡。
高考还剩五十天时,之衡已将所有的知识点都倒背如流——“这是要上清华的节奏啊!”所有老师都啧啧赞赏,所有希望都投到她身上。
可事实上,就在那最重要的一天到来时,她却失手了。
高考结束后的整整三个月,沈之衡寝食难安。她努力了那么久,筹备了整整三年,每天不娱乐不游戏不恋爱把自己投身到浩瀚的题海里,可偏偏在高考的最后一刻,到底是出于紧张还是其他什么见鬼的原因,她漏做了一道二十分的化学题。
二十分——
仅二十分,她和清华擦肩而过。
和北京擦肩而过。
和最理想的四年大学生活……擦肩而过。
***
可安那却超常发挥了,原本成绩已不俗,再加上何爸早早办好的侨生证明,她在填志愿时,安安心心地将第一志愿填到了北京。
回头想去同之衡讨论北上计划,班主任却拉住了她,轻轻地摇头——之衡的志愿,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填的都是本省的厦门大学,金融系。
此后安那便很少再与之衡联系。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直觉告诉她,当一个习惯成功的人在意外的失败面前,最不待见的就是吊儿郎当之人的意外成功。
可她知道之衡是不会放弃的,这样一个坚持而内心强大的人,怎可能因为一次高考失利就放弃自己的银行家梦想?
不,不会的,她是沈之衡。
最懂坚持的沈之衡。
而自己呢?在即将启程的那一刻,当所有兴奋退散后,安那却踟躇了——大学四年,是不是意味着她和颜森将分开四年?
“怎么会?每个寒暑假、五一、国庆、端午节、元旦,你都可以回来嘛,再说你不回来,我也可以上北京找你啊。”
然而颜森的承诺最终只能成为空头支票。餐厅越做越大,不久后又开了分店,工作这样忙,时间这样紧,他哪有空上北京找她?
金融系的日子枯燥无味,一开始,安那还天天缠着颜森煲电话粥。可你知远距离恋爱便是如此,食之无味弃之不忍。
到了下学期,何安那突然告诉所有人,她确定人生目标了——中国法律博大精深,可耳闻过的不公平案件却一例接一例——是,她要当一名优秀的律师。
志向确定后,安那毅然将专业由原本的金融转成了法律,一瞬间,彻底改写了父母为她安排好的人生。
安那说,她怕回家被爸妈骂,所以大一那年的暑假,她和颜森说不回去了。
而后来的一整年,她也没再回去过。
所有的远距离爱情,都是这么败北于时间和空间的吧?
之衡听人说过这件事之后,微讽地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