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洲城外行沧山,树木繁盛,草药种类颇多,是采药的首选之地。
为了防止他们采错了药,颜微柔特意画了两张图,一人一张,细致地给他们讲解了草药的形状,确保他们不会认错。接着又亲自去城门守卫处说明情况,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在太阳落山前回来,最后才站在城门口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然后独自回城,去往太守府。
至此,秦九剑口中的行沧山终于出现在了沈回舟的面前。
沈回舟走在前面开路,他为青夜拨开山路两侧的刺人灌木,用剑劈开肆意生长的杂乱枝桠。
青夜从未爬过山,虞州地势平坦,河道纵横,湖泊遍布,根本就没有山这个东西的存在。若非要说有山的话,那便是一座三十多丈高(注)的小山包。这小山包上还有个小小的寺庙,名曰“长安寺”,意为长长久久、岁岁平安。
寺庙虽小,却也有不少人喜欢去上香,逢年过节的尤甚。以往每年新年的第一天大早,青成总爱带着她一起去上一柱香,为家族祈福。后来青夜大了些,便觉得子不语怪力乱神,上香祈福实在是没什么意义,爬山又那么累,还不如趁着新年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大觉,再去集会上逛逛买些新鲜玩意儿。青成瞧她那样便也懒得带上她了,只是上香的时候会帮她多燃一支。
而今,青夜行走在行沧山上,不禁心想,她当年为什么会觉得三十多丈高的山爬起来就累呢?那也能被称之为山吗?跟这个行沧山比起来,简直是爷爷和孙子的关系。
青夜随手扶了身旁的一棵大树树干,气喘吁吁,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喊住前面的沈回舟:“歇会...我不行了。”
沈回舟闻言回头,脸不红气不喘,平静地告诉了她一个事实:“我们才爬了半个时辰都不到。”
青夜不想理他,她疏于锻炼体能弱,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会。
沈回舟环顾了一下四周,今天太阳不错,日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影影绰绰地投射了下来,在地上形成斑斑点点的影子。前面有一块凸起的石头,不大不小,正好可容一个人休息,他从怀里找出一块帕子,摊在了石头上,看着青夜:“来休息一会。”
青夜没跟他客气,立刻就坐了下来,缓了好一会,才觉得舒服多了,抬头看沈回舟,“你要不要歇会?”
沈回舟不知道从哪折了一根树枝,拔了叶子,此时正在用剑削去杂乱的小枝。他看上去聚精会神的,没有挪动视线,但听到青夜的问话很快回了句:“不用,我不累。”
“噢。”青夜将胳膊撑在膝盖上,听着鸟雀啁啾,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说你是下山来的,你以前就住在山上咯?”
“嗯,住在半山腰的一个小院里。”
青夜来了兴趣:“住在山上是什么感觉啊?”
沈回舟的手顿了顿,不自觉地看了她一眼,她总是对没有经历过、没有听过的事情有许多兴趣,即便是一些对他来说十分稀疏平常的事情。
“会觉得身心很畅快。每日被清晨的鸟雀叫醒,但又不觉得它们吵,闻不到市集里那些让人心猿意马的味道,只有清新的草叶与土壤的味道。”沈回舟手上停了动作,花了些时间回忆在白首山的日子,“最吵的其实是我师父,他总是和白叔吵架,不过就像是小孩子斗嘴,吵完了还是能睡一条被窝的感情。”
沈回舟讲完了,看着青夜亮亮的眼睛,只好又挤了几句话出来。
“日子每天都很平静,除了练剑也没什么能做的。噢,还会抓黄鼠狼。白叔喜欢做腊肉,白天就放在院子里晒,但总是会被偷走几条肉,他很生气,便拉着我和师父帮他一起看肉,两人又耐不住寂寞,看着看着就在太阳底下睡着了,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在看肉。”
青夜“扑哧”笑出声,又问:“白叔做的腊肉一定很好吃吧?”
沈回舟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了一些为难的表情,但又不愿意拂了白墨的面子,于是他斟酌了一下说:“应该是好吃的,起码很合黄鼠狼的胃口。”
青夜再也忍不住,笑得低下了头,然后突然从心底升起了很多羡慕。
有人陪着长大,真是挺不错的一件事。
她出生的那天,她的母亲就离开了她。虽然她家境富裕,但总是会觉得有点孤独。青家才在虞州定居,根基不稳,青成几乎每日都不在家,在外面操劳着产业铺子。她顽劣时将家里搞得鸡犬不宁,也多半是为了惹他注意罢了,长大了她也就不爱这么干了;颜微柔虽然宠她,但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时时陪伴她左右;家里那些丫鬟们虽然会同她一起玩,但在她们心里始终有着主仆之别;闺中密友虽然说是密友,但总是被深深院落阻隔着,教条约束太难逃离。
想到这儿,她不禁有点想那个臭老头了,不知道青成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骂她不懂事呢?
肯定会的吧。
但同时她又无法否认青成对她的爱,只是爱的方式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