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还是快些去书斋吧!”兰芝身旁的贴身使女喊到,“少爷就要知道了!”
眼前花落,兰芝也只好无奈起身。比起兄长的当面斥责,她还是更愿意留在经馆之中。
虽说浪费了些时间,但到达经馆的时候不算很迟,人还未到齐。兰芝掩面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帘幕遮住她与兄长,遮住她内心的惴惴惶恐。
刘兰芝在京城是人尽皆知的名门贵女。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她名声在外,多次宴集都能举止有度,令世人赞叹。
“精妙世无双。”这是对她的评价。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本心并非如此。
她幼时不懂,只道跟着母亲的要求学习女工,学习织素、裁衣,待技艺渐长,后又被要求练习箜篌。后来,一曲《陌上桑》令世人惊艳。直到此时,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不由己,但没有选择。匆匆几日,她却又在兄长的授意下同那些男儿一起学习诗书礼义。
她无可辩驳,因为这些确实让她极尽名利,让所有人在京城中都高看自己一眼,高看刘家一眼,而兄长也在京城世族林立里有一席之地。
但同时她又无比怨恨,她并非天资聪慧,没有人知道她光鲜的背后,付出的千倍万倍的气力。她无法卸下一层名利之下的虚荣,只能不断折磨着自己。每当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天赋异禀”时,她无数次地嗤笑着自己,背地里的磋磨。
今日鸡鸣,结霜。她已起身。章句繁琐,而她也不过略识得几个字,不当睁眼瞎罢了,如今经师偏偏旁征博引,阐释发微,令兰芝苦不堪言。
而兄长的意思,却是要自己与他共经馆学习。
“作为刘家的女子,你应当诗书兼备,礼义自通。”
她惶恐之下,也曾与母亲怨过,但母亲却也无可奈何。在家从夫,夫死子从。
父亲是个文人,多病。早已把许多事情交予兄长处理,对此,母亲也只得提一嘴。而兄长却并无松口之意。
她的母亲也是世家联姻,面对自己虽然怜爱之下,却也不得不听从来自丈夫、儿子的教诲。
“兰芝,无论如何母亲也要将你风风光光地嫁给你爱的人。”
“兰芝,母亲既要了你,就不希望你向寻常人家女子被苛责被刁难。”
兰芝很早开始便懂得母亲对自己的爱,但母亲对自己爱的有限,爱的克制。
“难道要让全京城知道,我刘家的女儿竟不识字吗?”
兄长的声音扬起,兰芝无语,只得默默开始学习。若是不会用笔?练。若是胸无笔墨?诵。
或许在她兄长眼里,她自己早已是他仕宦生涯的一笔门面,让自己的官场生涯更顺利一些。
“兰芝,你哥哥也是为了你好,我们决计不会委屈你一点!”母亲对她说道。
是啊,或许对于别人,自己真的很幸运了。
每当见到兄长,她不能露出任何嫌恶,因为会被人说闲话,她也不想假意的亲近。每次不过冷冷地应上一句,说句“兄长安”便算了结。
“兰芝,今日为何来的迟了?”兄长隔着帷幕喊到,每当身边响起这熟悉的冷漠,刘兰芝心中总会阵阵打颤。
兰芝没有回应,兄长心中或许觉得,自己受家族荫庇,应当如画中的美人,书上的贤媛一般,成为他人效仿的对象。
“君平,还是算了,你妹妹也不是有意为之。”帘幕旁多了两分剪影,一个男子替她解围。她不认得是谁,透过帘幕下她看到曲裾深衣蓝色的纹饰。
君平是兄长的字,他本名刘翃,这么叫他,或许是兄长的好友。
她不认得是谁,透过帘幕下她看到曲裾深衣蓝色的纹饰。
她叹了口气,内心窃喜,谢那位公子的解围。
她被兄长安排进这私塾中,这先生看着自己的到来似乎很不满,从不正眼瞧见自己,甚至不时讥讽道。
“若是女子学了诗书礼仪,那岂不让我们这些读书人难堪?”
兰芝听得出话中的意思,虽然她一开始不喜兄长的压迫下学习礼乐,但她不能忍受一个人因性别歧视自己的努力。但她一向孤傲在外,不愿撕破脸。
本不打算说些什么,但听到一幕之隔间,有人说道:“先生,读书为的是明理,而非附庸风雅。”
兰芝曾内心也有过建功立业,兴国安邦的形象,有过驰骋疆场,为自己而活的内心。但渐渐自己也发现,或许自己还是不能摆脱家族的束缚。
那先生脸上面露不快,但也只恹恹说道:“你我二人所说皆因道不同。”
兰芝听罢心中一悦,也不想同那先生多做评论,又低下头,等待课业结束。
课业毕,兄长按例会同那讲书的先生多留些时间,并将他送回家中,今日这一出,兄长或许还需多费些口舌解释,自己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