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后两日,涂山璟回了青丘。
转眼便是大雪了。
每年这个时候,永安堂歇业十日,小九、十安和罗夏会到罗医师家热热闹闹的吃火锅。
今年有了咿咿呀呀小家伙,更热闹了。
屋子虽小,都是些家常菜,但每个人都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人间的烟火气吹散了寒风,冬天仿佛都暖洋洋了。
一天晚上,风雪漫卷,冷风横扫,吹得木门哐啷作响,罗夏去了罗医师家,小九和十安早早吃完晚饭收拾后各自回房。
小九在烛火下整理医案,突然窗外来人,无声无息,但小九的灵力已经恢复八成,不用看就察觉到是熟人。
小九开门,看见防风邶静静站在雪中,他紫色的衣衫快要被大雪染白。
小九按下心里的情绪,去拉他的手,他的手指冰凉,手掌和指腹都有薄茧。
防风邶似没有想到被握住手,脚步一顿。
他掏出一盒糕点说:“这个很好吃,母亲让我送来。”
小九接过盒子说:“哦,谢谢。”什么夫人让他送,小九只跟他提过自己喜欢吃荷花酥。
“进去坐会儿?”
“不用,我走了。”说完匆匆消失在大雪中。
下着大雪也不坐马车,送了东西就走,防风邶时而温和,时而别扭。
小九有点不明白他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防风邶一向嘴硬心软,外面天寒地冻,小九没想太多就回屋了。
防风邶回府后,摊开手掌,呆呆看着被小九握过的手指。
今晚他看到书房有荷花酥,想起小九爱吃,不知觉把荷花酥放入锦盒。到了她的屋外,他却犹豫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进去。
直到她开门发现自己,她一直很关心自己,她的手很温暖,好似一股涓涓细流,如同初春的小溪,驱散了寒意,从手指流他的心底。
时光如梭,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转瞬之间过了二十个月。
小九和往常一样,在永安堂坐诊,突然有防风府的侍卫骑着天马深色焦急的来找她,说是请她立马出诊。
小九算下日子,心中一阵悲哀,她不由得加快手脚,急忙收拾好药箱,侍卫拉她上马,她便坐了上去,两人共乘一骑,向防风府赶去。
小九快步赶到夫人的寝宅,屋子里冷冷清清,除了以前经常见到的仆从,没有防风家的其他人。小九心想,应该是自己想错了吧。
她几步走到床前,夫人浅笑着躺在床上似乎在等她来,她看了一眼防风邶,他眼眶红了一圈,眼睛氤氲着水雾,如死水一般昏暗。
她伸出手想为夫人诊脉,夫人抽回手,摸了摸小九的头顶,缓缓地说:“你是我儿唯一的朋友,你眼神清澈,内心纯净,认识你以后邶儿的心境柔和许多,骑射和棋艺进步很大,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安心。邶儿是一个嘴硬的小孩,但他内心很柔软,如他说话伤害了你,请你不要生气,谦让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丢下他,答应我,好吗?”
怎么可能拒绝一个母亲的拳拳爱子之心呢,况且防风邶很好。
“我答应您。”
夫人凝视着小九:“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要求你,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希望他能过得好。”
说完这些话,夫人乏困了。小九看夫人身体有恙,不敢回永安堂,留了下来。
一个稀松平常的寒秋清晨,有人永远留在了昨天。
亲人离世的哀痛,不是两三句安慰的话就能安慰的,亲人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小九望着防风邶,无言的对视中,小九的心里仿佛有千金石头压在胸口,她被难过杂糅着怜惜一起捆住,身体沉甸甸的。
丧礼上,防风小怪终于出现。丧葬礼仪繁多,防风小怪命令仪式一切从简,防风邶没有辩驳,只是事事亲力亲为,穿上孝服,撰写墓志铭,安排送葬队伍,敬奉各种祭品,选择墓地和下葬日期等等。
小九知道自己的身份留在这里于礼不合,和防风邶一天见不到一面,有时一天就见一面,仅仅也是点头示意。没人赶她走,她就继续留下静静的陪伴着防风邶。
他知道小九一直在,只要他想找她,她都在。
丧礼过程中,防风邶脸色惨白,但是没有掉一滴眼泪,直到忙完回房看见母亲身体还算舒朗时给他做的衣衫,他恸哭起来,手捂住脸,深低下头,身体都跟着颤抖。
失去亲人最痛苦的,不是失去的那一刻,而是日后想起她的每一刻。
丧礼后,小九回了永安堂。
两人的生活圈、朋友圈完全不同,毫无交集,防风邶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她也没理由去找防风邶。
所以两个人就渐渐的失去了联系。
小九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但也还好,医馆的事情很多,她每天都很忙,没太多时间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