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3)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严正卿一袭绛红官袍坐上抬往宫中的小轿。

怀羽目送严正卿离开,凑到惜言耳边嘟囔:“王爷今日出门比平时早些。”

惜言一脸高深莫测:“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期的王爷有心事。”

轿檐一角的莲花络随着脚步一晃一晃,临近宫门时却拐入另一条岔路。

“她果然在这里。”

朱漆高门上挂着“大理寺”的匾额,底下一个身着石竹色布衣的女子立在门前,形单影只,好似在等待什么。

“惜言说她在窗前枯坐一夜,未过五更就梳洗出门了。”既明一直跟在轿旁,“只是她为何要来大理寺?”

严正卿挑起布帘一角隐秘地盯着阿久:“大理寺是伸冤的地方,她来这里自然是有冤屈。”

既明愕然:“是荣毅的死?”

“荣毅因公殉职,有何可告?她是为别人伸冤。”

“主子是说孙家?”

严正卿笑笑,权当默认:“她既如此执着,本王身为她的主子也不好不成全。”布帘被放下,轿内又恢复成一室蒙昧,一缕不长眼的晨光从缝隙钻进来,爬上严正卿的手指,正落在如血的红玉扳指上。

“张大人,孙家的死未免太过巧合,就将知道大人要找凶手,于是便送上一个替死鬼。”没错,就是替死鬼。

张义云本想闭门不见。奈何阿久过于执着。

“此案已然了结,苦主都不再追查,你还在执着什么?”

“清白。大人是大理寺要员,毕生职责难道不是为了还人清白吗?”

“人都死了,清不清白重要吗?”

“生前正其行,身后正其名。人都死了,还不能落个清白吗?”

“你口口声声的清白,孙家行凶证据确凿,带血的衣服作何解释?”

“大人可有将那衣服在孙大哥身上比对?大小是否合身?”

张义云微怔,他没做。准确地说,他还未来得及做,就被李悌的陈情书绕乱了思绪,最终草草结案。

“大人可愿随奴婢到城西一探究竟?”

城西的坟地依旧杂乱破败,孙小妹的坟就在其中,阿久凭记忆带路,却怎么也找不到位置。

“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

阿久记性好,识人记路断不会有谬以千里的可能,她在一座尚未立碑的新坟面前停住,看向张义云:“张大人,孙小妹的坟不见了,准确来说……是她的碑不见了。”

张义云拧眉,问道:“你是想带我来见孙小妹的墓?”他转身看向自己身边的这座新坟。

坟上的土还是棕褐色,带着地底的潮气,就像……就像刚刚所挖。

“你的意思这就是孙小妹的墓?可这土分明是新的。”

“是啊大人,说明有人动了坟里的东西,是添还是取,挖了就知道。”

“什么?!”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女子和他说要挖坟。

张义云的眼睛本就不小,惊讶时瞪起来更显突兀,好似要掉出来一般,“挖坟是损阴德的事。”

“还人清白却是积德的事。”

“平白无故挖坟会被人追着打。”

“孙家人全死了,没人管咱们。”

“你扰了人家安宁,他们夜里会来找你。”

“子不语怪力乱神,大人可是饱读圣贤书之人。”

“我们未带工具,总不能用双手。”

“奴婢方才瞧见树后有一锨镐,上面还沾有泥土,说不定就是心虚之人留下。”

“你我二人如何共用一把锨镐?”

“锨镐让给大人,奴婢给您望风。”

张义云气得甩袖背手:“我是朝廷命官!怎可青天白日掘人坟墓!”

阿久从树后拿过锨镐,不紧不慢道:“这些对于大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人出身仵作世家,自小什么场面没见过。想来挖挖土应该将人剖开缝合容易得多。”

“你蓄意探听?”

“大人虽进大理寺不足两载,但铁口明断。大人之名,不需奴婢刻意探听。”

阿久这话托大了,事实是她确实向惜言打听不少。

张义云眸光闪动,连阿久将锨镐塞进他手中都未闪躲。

“没什么可宣扬的,我只是接他们不愿接的案子,碰他们不愿去碰的死人而已。”

墓里没有人。

一套深蓝色布衣被揉在土里,袖口处绣有“李”字。

“又是李府下人的衣服。”只不过这件没有血迹。

阿久将衣服摊开:“大人可能看出两套衣服的区别?”

张义云伸手去量:“袖长一尺八寸……与大理寺那套大小一致。”

二人对视,思绪相合:两套衣服或许出自同一个人,而那个人很有可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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