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响了两声,严正卿养足精神走出房间。
“既明,叫上一队人,咱们夜访黄府。”
马车在一户小院落停住,既明娴熟地带人将院落团团围住。
严正卿站在门口,高声喊道:“黄大人,本王叨扰了!”
院子里一阵骚乱,过了一会儿,屋内烛火亮了,又过了一会儿,黄运良跌跌撞撞跑过来开大门。
这位刺史大人发髻微乱,外衣胡乱地披在身上,露出缝有补丁的中衣来。
“王爷深夜前来有何贵干?”黄运良似乎有些心虚。
“本王听闻黄大人此前爱民如子,自掏腰包供给难民,特来慰问。看看黄大人是否有饭可食,有衣蔽体!”
“王爷,下官失职。请王爷治罪!”黄运良闻言扑通跪地,“下官是一州之长,理应造福百姓;可下官也是一家之主,若丢了官职全家老小只等饿死。”
黄运良流利地陈述着自己“罪状”:“王爷深受皇家器重,若看到城中灾情定会责怪下官无能,待回到朝中参下官一本,下官一家怕是都不能活了,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如今,已无回头路,下官认罪!只求……只求王爷饶过下官府中妻儿!”
这个瘦小的老头跪在地上显得愈发干瘪,院中家眷们跟着跪在地上,胆小的已经哭起来。
“黄大人,你可知隐瞒灾情,粉饰太平是欺君罔上的重罪。”严正卿陪着他演戏,“好在如今未铸成大错,城中流民也已得到安置。你凭一己之力救济灾民,还算有仁心。本王已奏请朝廷,尽快拨发赈灾款粮,带银粮一到,你切记要妥善安排,不可再糊涂行事。”
“是!是!多谢王爷!”黄运良十分实在地在地上梆梆磕头。
严正卿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场夜半大戏结束得比预料中快。
安静的马车内,严正卿忽然道:“你怎么不问问本王为何不当场拆穿他?”
“黄运良能将此事计划得如此周密,可见心思深沉,若不是他胆小不敢得罪灼园,恐怕任谁都难以察觉。若王爷今日仅凭柳高义的供词就贸然定罪,他会有一百种狡辩的法子。这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严正卿将身子微微后仰,倚在车壁上,生来多情的眸子此刻暗流涌动:“明日,便可真相大白了。”
城中施粥施水的棚子运转如常,黄运良躬着身子为严正卿引路。
“黄大人,本王在豫州逗留已久,明日便启程返京。”
“大人不多留几日?”黄运良面露不舍,心却兴奋得砰砰直跳。
“朝中有事,圣上催本王回去呢。”
“如此,下官便为王爷提前备好行装,带些特产。”
严正卿闻言笑道:“大人还有钱吗?”
黄运良面色发窘,无言以对。
“只是有一事,还需黄大人安排。”严正卿蹙眉,面带忧虑,“昨日老王爷托梦于本王,说十分惦念豫州静河的河道开凿,不知现下进度如何,本王想亲自去看一看。”
黄运良脸色倏地一变,很快又笑着答应:“好说好说,不知王爷想何时去巡查?”
“现在。”
几人来到河道时已是下午,日头正烈,长时间的干旱将河道的沙土蒸得烫人,阿久穿鞋踩上都觉脚底火热。
可是,这里的劳役们却极少有人穿着完好的鞋,有的甚至赤脚踩在沙土中。
“黄大人,奴婢有一事不明。”阿久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来,“为何不给劳役们发一双称脚的鞋子?”
“姑娘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代罪之身,除开应做的活计外,还有别的惩罚。”
“原来如此。”这分明是周边村子的流民!
众人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黄运良终于问道:“王爷,他们开凿河道就是这些无趣的劳作,不如咱们会马车稍事休息,下官带您去岚风楼坐坐?”
严正卿扭头看他:“也好,只是去岚风楼怎么少得了柳大人。”
“哎,柳兄昨日突发热疾,现下正在修养,怕是不能作陪了。”
哪料,严正卿广袖一挥,高声道:“无妨,本王将他也请来了!”
柳高义被既明五花大绑带到黄运良面前,近看才发现,他蒙眼的白布条上渗有血迹。
“柳大人……你这是?”黄运良一脸震惊。
“黄大人,黄老兄……你就招了吧!”
河道上干活的人哪见过这场面,纷纷驻足。
“看什么看!快点干活!”监工挥起鞭子就要打。
却听一女子厉声道:“我看谁敢打他们!”
严正卿闻言侧目,阿久狡黠道:“王爷,就让奴婢狐假虎威一回。”
“黄大人,羲和昭昭,乾坤朗朗,河道上这么多人都在盯着你,你……还不说实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