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过去!阿爹!”听觉逐渐模糊,依稀可闻陈圆娘渐渐靠近的哭闹声。
她为什么在这里?
许江云不知从哪冒出来,试图将他拉起来:“大师兄你这是捣乱人家的祭祀!”
师弟,真的是我的师弟吗?
他浑身冷汗涔涔,不一会就打湿了后背衣裳,随着痛苦的加剧,脑海中的思绪如拨开迷雾般,越加明晰。
为什么?
坐在山神新娘花轿里的人,会是柴空青?
她不是跟着门派护法辟止一起回去了吗?
在剧痛停止的同时,记忆复苏,如潮水般向他涌来,池列星猛然间意识到不对劲。
整个村子的人和许江云都在骗他。
甚至连一开始,他自己的记忆也在骗他。
“池少侠。”
陈德的声音幽幽地在身后响起。
“您这是做什么?您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中年人语气微妙诡异,飘渺得如一阵风,始终围绕着他周身。
连许江云都如同应声虫般,跟着问道:“是啊。”
“大师兄,你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池列星不动声色地缓缓起身,面上痛苦之意不减,他捂着头,对着神情各异的众人摇头充楞:“想起来什么?”
为首的陈德用浑浊发黄的眼球盯着他,半响,脸上的褶子沟壑突然堆出笑:“没有就好。”
随后中年人转过身,对愤愤不平的众人安抚道:“池少侠初来乍到,难免不知我村中习俗,不知者无罪,大家还是多谅解谅解吧。”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如同虫豸振翅而鸣的嗡鸣声,逐渐停歇。
被拦住的新娘花轿也被重新抬起,缓缓往着后山的方向而去。
池列星伫立在远处,目光跟随着那群乱舞扭动的人群,以及中央被拥簇的红轿撵。
“大师兄,你不是不舒服吗?”许江云冒出来拉住他,“回去休息休息吧。”
池列星收回目光,垂下眼帘,点头应是。
……
她费力地掀开自己如被胶水粘合在一起的眼帘。
首先看到的就是一片刺目的红。
柴空青一扭头,就感受到头顶沉甸甸的重量,她四处看,到处都是刺眼的红。
甚至在霞光的映衬下,红得隐隐散发出光晕,诡谲而艳丽。
她几乎以为自己被关进一个红色的牢笼里。
“你给我滚出来。”
柴空青愤怒的大吼,声音却被周围敲锣打鼓的奏乐给遮盖住了。
她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着动了动四肢,手脚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沉甸甸的,不得动弹。
轿外欢天喜地的锣鼓喧天,唢呐吹得越发高亢,听得柴空青心里发凉。
有小童簇拥着围着轿撵,他们笑嘻嘻地唱着童谣:
“天惶惶,地黄黄,饿殍满地无人问;山中神,可怜人,许了聘礼来救人;田间芙蓉争艳日,山中大人娶亲时……”
稚嫩的童声夹杂在一众喧闹声中,清脆高亢,格外明显,柴空青这回听得真真切切。
有一个小童突然兴奋地大喊:
“山大人来接新娘子了!”
下一瞬,柴空青感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好似被人从罐子倒出来的水流似的,面前突如其来一股潮湿冰冷的水汽。
失控感让她顿时忘却了愤怒,脑海里此时却回荡起系统冰冷无情的机械音:
“陈德,你不是要带我走吗?”
毫无人类情感的机械强行学着人说话,那声音却逐渐如泣如诉,凄厉至极。
恍惚间,她好似听见陈秋兰在哭喊:“我不能死在这,我不是山神新娘,我要出去!”
水汽蔓延上来,冰冷腥臭的湖水再度淹没了柴空青的头顶,索性她提前做好了闭气准备,然而双手双脚被重物捆绑,身上繁复华丽的新娘礼服沾了水就沉重。
尽管柴空青会水,也架不住所有的东西拉着她往下沉。
出于求生欲望,她费劲地扑腾了几下,最终还是放弃了。
就在柴空青闭上眼时,双手双脚的束缚突然被解开了。
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试图看清究竟是谁救了她,可湖底光线已经不甚明晰,又被层层叠叠的新娘装束遮盖,她还是失败了。
意识逐渐模糊,眼前一片昏黑,柴空青脑袋一歪,陷入昏迷。
……
再睁眼,眼前是灰黑色的石壁天花板,四周烛火晃动,俨然是那日她与池列星误入的湖底暗室。
柴空青不禁讶然,冲着背对着她的那人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