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之间的心照不宣与暗自较量,远在西柳村的魏浅禾都是不知道的。
她犹在计划着安排哪些人上山采药,兰湘又该如何去照顾军营里那么多的马匹,桩桩件件,都拴在她的身上。
没过几日,魏浅禾便着手安排好了一切。
能出村子上山的,她只带了魏雨荷与温香云,不是她偏帮魏家人,而是熟识药理与山野草药的,只有长年经营着药店,与草药打交易的她们。
另外,人心隔肚皮,她也不清楚魏家人自己会不会搞出幺蛾子,是以温香云有宝珠留在西柳村代为牵制,魏雨荷无依无靠,两人都是魏浅禾确保不会有失的人选。
三人各带了一名护卫随行看管,亦是保护安全。
进了山林,三人按照规划的路线图分头行动,但她们手上也只有曾经进去过的猎户画过的简易图纸而已,为确保绝对的安全,三人约定天黑前在原地汇合。
魏浅禾叮嘱她们绝不可猎奇走远,若遇上稀有草药,暂可做上记号,隔日再想办法去取。
青翠盎然的原始密林里,越往里走,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茂密的树冠犹如通天巨伞,将阳光过滤成星星点点,斑驳在绿草如茵的地面。
浓密的藤蔓从树枝上垂落而下,犹如一条条丝带悬挂低垂。
远处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与不知什么动物的低吼。
魏浅禾盯着始终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背影,心里寻思着怎么才能让他开口说话。
自从那日宋青乔把他叫走以后,两人已三日没有碰上面了。
她知道他在躲着自己,西柳村就那么大,所有人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三天就独独碰不上他的面,难道不奇怪吗。
好在,遇上要外出踩点这样有风险的事,他还是站出来了,没有让旁人前来护卫她。
“喂,你来保护我,总要走在我后头,看我往哪个方向走,你再跟着走吧,哪有护卫走在前头,让我跟在你后头的,你能知道哪里有草药吗?”
魏浅禾为方便今日劳作,穿的是束脚紧腰的轻便布衣,没有了宽大裙裾干扰,走路确实轻巧不少,但这也赶不上顾沧恒匆匆向前的脚程。
他压根不想等她,走的飞快。
即便魏浅禾主动喊他说话了,他依然头也不回,只当听不见。
魏浅禾气性上来了,忍不住大声抱怨道:“耳朵聋了,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啊。”
她索性不走了,就地找起了药材。
此地地脉丰盈,因周边人迹罕至,是以原始的生态保持的非常好,各种珍贵的,在京城附近早已挖掘不到的山根草药,在这里,反而随处可见。
魏浅禾不一会儿就挖了小半筐,心中十分畅意,在这样自由宽广的山林中寻找天材地宝,往往是她独处的,最快乐的时光。
树干旁边有很多绿色的苔藓,魏浅禾相当有经验,走的很小心。
从小时候魏长海带着她去采药,到后来她独自进山十余天不出来,这种小青苔的亏她吃了无数次了。
青苔湿滑,若是一个人的时候摔倒了,有时头晕目眩,半天都爬不起来。
顾沧恒是走了小半柱香路,忽然察觉听不到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了,才发现魏浅禾不见了。
他眉头紧皱,感觉这个女人越来越麻烦。
若是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从来对她没有过这种感觉,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好,喜欢到爱不释手。
如今,他见识过了更多的她,心中生出更多更饱满的情绪来。
他会对她不耐烦,嫌弃她总是惹麻烦,更厌恶她朝秦暮楚,是个没有心的坏女人。
想到这,顾沧恒心道,或许再过不了多久,自己见过了最完整的她,便会厌烦,直至厌弃吧。
那样也好,就此甩掉心中这个负累,轻轻松松回京,也是一大快事。
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何必被一个女人拴住脚步,困死在这四方天地之间。
心是这样想,脚下却还是没停下去找她的步伐,毕竟,现下还没能放下不是吗?
顾沧恒是在一片灌木丛后面找到魏浅禾的。
她背对着他,伸长手臂去够前方大树树干上的几颗菌子。
枝干摇晃交织,点点树叶随着她的跳跃拉扯随风飘落,铺满她身旁的绿荫小道。
那一片片落叶仿佛化作一双双温柔巧手,顺着他与她之间的这条小径攀附而来,它们抚摸他的脸,触碰他的手臂,缠绕他挺拔坚硬的身体。
它们不想放过他,他亦恨自己前一秒还想要彻底忘记她,此刻却又觉得眼前的她如此圣洁美丽。
魏浅禾那副皮囊生得漂亮艳丽,众所周知,但顾沧恒不知自己为何早已想不起来她的花容月貌。
这么些年,她在他身旁的影子是模糊的,她具象化的存在,仿佛没有了那些外在的明艳,只余一道坚定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