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缠上的第九十六天】
赵乐俪自知难逃死劫,但她觉得自己将力所能及之事,都做好了,质言之,她的血仇已经报了,此生已无大憾。
一来,她觅寻到了母亲慈姩,慈姩如今安康无恙,她为人子女,自然也放心了。
二来,她让赵闵一无所有,且对她下跪求饶,赵闵一边忍受着滔天疼楚,一边写了放妻书,从此往后,他与慈氏、慈家再无任何瓜葛。她之所以让他活着,是要让他忍受下半生贬为庶人、颠沛流离、老无所依的痛处,他这个人最为注重官爵名利,如今一切悉数被褫夺了去,他定是会痛不欲生。这种疼楚,远远比凌迟处死还要疼百倍千倍。
三来,宋谟如今被拆穿了身份,真正的宋谟已经死了,众人面前的这个人,不过是冒牌货,他已经是一无所有了,真太子回了宫,自然也没有冒牌货的一席之地。在赵乐俪的眼中,宋谟就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还手的余地。
如今,他要挟她,来威胁谢圭璋,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她会怕死吗?
在鬼门关里辗转过这么多回了,面对死亡,她大抵是没什么畏惧的了。
只要能报仇,能杀死宋谟,一切都不值一提。
赵乐俪对谢圭璋道:“放箭,杀死他!——”
谢圭璋深深地盯着她,眸底浮现出万千种复杂的思绪,额庭和虎口处,俱是渗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
若是放箭,杀死宋谟的同时,赵乐俪也必死无疑。
他熬红了眸眶,对宋谟道:“为何不能一命换一命?她对你而言毫无用处。”
“真的会毫无用处吗?”宋谟扯了扯唇角,笑道,“她是你最心爱的女子,若是她死了,你这一生都怕是生不如死罢?”
言讫,宋谟持刀递送数寸,赵乐俪的脖颈之上,渗出了汩汩血珠,干燥的空气之中,蓦地撞入了一阵隐微的血腥气息。
“松开她!”谢圭璋弑气腾腾。
赵乐俪似乎没有感受到疼似的,轻轻笑了一下,对谢圭璋道:“我不疼的,若是你不杀了宋谟,谢圭璋,我会看不起你的。”
字字句句,皆是诛心。
宋谟朗声长笑,道:“听到了吗,她说让你放箭,谢圭璋,你怎的这般窝囊啊?”
谢圭璋红了眸眶,视线在赵乐俪身上长久地停驻了好一会儿,复又挪至宋谟身上,握长剑的手,紧紧攥成拳,手背之上青筋突起,几些苍青色的筋络,虬结成团,一路以大开大阖的势头,蜿蜒至袖裾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是下定了决心,快然挥袖,万千长箭疾射而至!
赵乐俪阖拢住了眼睑,等待那些箭簇落在身上的疼楚。
哪承想,一股力道将她推落在地。
她在一片混乱之中睁开了眼眸,发现是长孙皇后替她挡了那些箭簇,
宋谟眸底掠过一抹翳色,正想挟持赵乐俪往内殿的方向走。
一片滚滚浓烟里,皇后被箭扎的同时,有个人摸出了一柄锐冷的剑,一举扎入宋谟的身上。
这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了,宋谟躲闪不及,身躯趔趄了一番,回眸一望,发现是谢圭璋。
谢圭璋将赵乐俪从对方怀里夺了过来,同时加重了捅剑的力道。
剑尖不偏不倚,正好刺入了宋谟的左心口。
宋谟的眸心,在虚空之中微微瞠住,一错不错地望定谢圭璋,论轻功,谢圭璋是整个大璋朝的顶尖者。
血从宋谟口中缓缓流了出来,他阴鸷地笑了一下,道:“我到底还是大意了。”
谢圭璋一举将剑从宋谟心口之中捣出,这无疑是致命的一击,宋谟的身躯剧烈地朝后趔趄几步,须臾,他望向了袁瞻,厉声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手刃了这两个人!”
哪承想,袁瞻竟是抻腕抽刀,刀刃起初向着谢圭璋,最后落在了宋谟身上。
宋谟身上又中了一刀。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袁瞻,口中喃喃:“你竟然……背叛我!……”
言讫,宋谟的身上已经被扎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筛子,身上各处皆是血窟窿。
袁瞻道:“勇士营素来服膺于帝王,如今天下易主,您也走到了末路穷途,卑职自然也要早作筹谋和打算。”
他说完,正要往宋谟身上扎下最后一刀。
却被谢圭璋喊了停:“你先下去罢。”
袁瞻退领命称是,守至一旁,不再做声。
太医很快来了,为赵乐俪包扎脖颈上的血伤,赵乐俪其实并没有感受到有多疼,她跟谢圭璋出生入死,遭受过的疼楚,不计其数,区区这点疼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觉得没什么所谓。
比及伤势包扎好了,她摸出一柄青玉短剑,对谢圭璋道:“最后一剑,让我来。“
谢圭璋神情一顿,温雅地笑开,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