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弼丝毫不惧,循着人影凝睇而去。
他扯了扯唇角,道:“这就是让整个大璋朝闻风丧胆的疯批魔头么?”
今次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
男子玄衣翻飞,袖裾猎猎作响,仪姿翩若惊鸿,气质婉若游龙。
掌中长剑,在月色的覆照之下,反射出了熠熠的辉光。
剑身似乎吮饱了人血,不再是原先银亮雪白的颜色,而是剔透鲜妍的质地。
完颜宗弼想了一想,如果让谢圭璋的掌中长剑砍削掉了的话,他的命定然是保不住的。
完颜宗弼心中亦是早已有应对之策,薄唇之中掠过一抹阴鸷的笑色。
“来得正好。”
“我一直都筹谋着,将他杀掉,毕竟,这颗绊脚石委实是太过于碍眼了。”
完颜宗弼取下了悬挂在腰背后的长剑,不多时,就将它拆解成了一柄马头长弓,很快拉了一个满月,箭簇直指谢圭璋身上大穴。
“听说我的新娘子一直对这个魔头念念不忘,弥足依赖他啊。”完颜宗弼眸色覆落下了一抹昏晦的黯色,捻箭的指节,青筋暴起,苍青色的筋络虬结成团,一路朝着袖裾深处。
完颜宗弼坚定了一定要杀死谢圭璋的决心。
甫一坚定了这种信念,他便是一条路走到了黑。
箭簇直指谢圭璋,拉了一个满弓。
谢圭璋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端倪,抬剑削去。
殊不知,自己所遇到的这一枝箭,不过是虚晃一招。
比及他砍掉了这一柄长箭,完颜宗弼接连射出数枝长箭。
箭无虚发,每一枝长箭俱是暗藏着一抹阴戾的狠意。
长箭插过他的肩胛,血肉飞溅。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船上的众人很快就发现了这般情状。
李樯与温蘅忧心忡忡,望向赵乐俪:“谢公子他坠海了。”
赵乐俪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谢圭璋,发现谢圭璋被长箭射中,她整个人的心亦是随之跌落了下去。
她眸色藏着一簇星火,眼神添了一抹霾意。
掀起眸,冷睇了远处小舟上的那个人一眼。
完颜宗弼伤害在放肆大笑,阴毵毵地盯着谢圭璋一眼:“怎么样,你胆敢杀光黑岩岛上的人,就不行我会杀了你么?”
谢圭璋浮出海面,头发和衣衫尽湿。
他掀起寒眸,颈部与肩膊等处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渗出血来。
从没有人能够真真正正地杀的了他。
这时,完颜宗弼再度悬起了第二枝长箭,箭簇直指着他。
“谢圭璋,你不是特别嚣张,特别狂妄的么?要不要我再赐你一箭?”
谢圭璋笑了一下:“纵使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庶子的事实。”
庶子二字,几如两根芒刺,深深地扎在了完颜宗弼的心口之上。
正所谓蛇打七寸,庶子的身份,就正是完颜宗弼的七寸。
谢圭璋这一句话,可谓是捅了马蜂窝,也更像是触犯了完颜宗弼的逆鳞。
完颜宗弼冷笑一声:“你还是先顾及一下你自个儿罢,一介濒死之人,哪来的闲心管活人的事儿?”
完颜宗弼邪肆阴鸷地笑了一下,正要将冷箭射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完颜宗弼眸瞳,遽地紧缩了一下。
一股没来由的寒意,如瘆然的蛇,幽幽攀爬上他的脊椎骨。
一时之间,他感受到了一股滔天的杀气,如铺天盖地的罗网,包裹住了他。
完颜宗弼看了谢圭璋一眼。
不,这股杀气不是他身上的,是别人身上的。
那、那到底是谁的?
完颜宗弼感到剧烈的不安,左顾右盼,四处张望,紧张又彷徨地觅寻着什么。
有人正在瞄准他。
是谁?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往岛屿上连绵起伏的战火凝望而去,远处的海水上停泊着几艘巨船,那原本是他的货船,如今已经被万恶的海贼占据了。
这个人到底在哪里?
一片人籁俱寂的长夜之中,大红的袖裾正在迎风飘舞,翻飞如雾,须臾,褶皱成了一片海。
完颜宗弼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他看到了那个人。
是个女郎。
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
海浪拍在船杆上,她螓首之上的珠翠击撞成飞羽流商,铮铮淙淙,如若破阵之乐。
天地万物都作了她的背景。
冷汗从完颜宗弼的后颈和额庭处潸然落下。
原来是赵乐俪。
她挽一雕弓,弓身如月,长箭隔海瞄准他。
不知为何,他竟是感受到了一种压迫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