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心成了一只纸鸢,在高空之中纵飞着,下一息,牵系于纸鸢之上的那个引绳,悄然之间,折裂开了去,纸鸢隐遁在了云层之中,难觅踪影。
赵乐俪心中生出了一丝复杂的思绪,她觉得,谢圭璋没必要将自己摆在这么低的位置。
她觉得他是张扬而恣肆的,潇洒而不羁的,没想到,他骨子里竟是会藏着她平素难以发现的自卑。
她很轻很轻地反握住他的手掌,道:“不可以。”
她想了一想,补充道:“你是你,端王是端王,你不是他。”他也更不是你。
谢圭璋,你成为你自己,就可以了,因为我喜欢你,不是活在记忆之中的那个山河故人。
但是,谢圭璋似乎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意,她看到他的眼尾蘸染了一层稠血般的薄红,甚至是,他轻轻笑了一下,但笑意之中,有委屈,有落寞,有孤独,有黯然。
他冷白的面容,沉浸在寂寥阴晦的夜色之中,她无法解读他真实的情绪,于是乎,伸出手去,纤细的指根摩挲着他面容上的肌肤。
赵乐俪在摩挲他面容轮廓的时候,隐隐约约地,「摸」懂了他的真实情绪。
她觉得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教他全然悟错了意。
她触碰他的时候,他以更深的力道,攥握住了她的手掌心。
通过这个亲密接触的过程,她能感受到他的不安,能感受到他的迫切,也能明晰地感受到他的焦灼。
赵乐俪一时非常好奇,谢圭璋今夜会变得如此不同。
他到底问了宗济法师哪三个问题,宗济法师到底回答了什么,让他变成这般。
赵乐俪正想问这样的问题,却是发现谢圭璋主动掠过了那个随时可能捅破两人窗户纸的话题,他看着她,轻声问道:“我可以躺在阿俪身边吗?”
赵乐俪看到了他攒藏在眉庭之间的一抹惫色。
她轻微地怔了一下,掩藏于袖裾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历经多番思量,她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本是打算道出口的峻词,因心中所生出了一丝恻隐,而被她隐抑地克制住,埋藏在了胸腔之中。
赵乐俪温和地看了他一眼,本来想要说一声「好」,但若是说「好」的话,大抵会显得不矜持。
她多番权衡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缓地垂落了眼睑,秾纤夹翘的眸睫在卧蚕处,投落下来一片浅绒绒的阴影。
她的表情与平素没什么多大的变化,但谢圭璋细致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女郎的耳根与脖颈之中,悄然蘸染了一抹薄薄的粉色。
她是感到拘束了。
谢圭璋原以为她会婉拒。
他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请求,显得有些唐突。
只是,他心中的贪念与谵妄,鼓胀得厉害,他委实是隐抑不住了,诸多复杂的心念在他心腔之中盘踞扎根,在短瞬之间,脑海之中掠过了千丝万缕的思绪,而眼前的女郎,温静而娴和,温软乖驯地伏在他面前,柔弱得像是破碎的琉璃玉器,只要他一使劲,她不会多加反抗,反而会柔软地顺从他。
赵乐俪这般温软乖巧,反而在某种意义上,激起了谢圭璋内心最深处的一种破坏欲。
他隐隐感觉自己的手掌心,虎口和指缝等地方,泛散着一片绵长的痒酥,他极力克制住这种将她变得破碎的心念。
赵乐俪朝床榻内侧,很轻很轻地挪了一下位置,腾出了床榻之上的一片位置。
谢圭璋眸色黯然如水,视线的落点从床榻空白的位置,慢慢挪至女郎的面容上,她没有迎视他的目光,只是背对他,他唯一能够看到的,是她雪白的粉颈之上,所蘸染着的一抹晕色。
谢圭璋舌头顶了顶上颚,削薄的唇角处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修长匀直的指腹,在床榻之上敲了敲。
这似乎是某种平静的预告。
赵乐俪一直是面墙而卧,眼眸一直凝视着雪白的照壁,她看到男子修长伟岸的身影,由淡变浓,由浅变深,伴随着一阵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将她严严实实地笼罩住了。
她身后的床榻,塌陷了下去一小部分。
她能感受到一具温热硬实的躯体,慢慢地靠近了自己。
她慢慢地感受到一阵紧张,心脏跟着身体一同蜷缩了起来。
“我可以抱阿俪吗?“男子问。
赵乐俪:“……“
她深深抿住了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禀。
说「可以」,就显得太不矜持。
但说「不可以」,这显然就悖逆了她的本心。
赵乐俪内心深处,亦是渴盼着他的近距离触碰。
赵乐俪内心复杂又纠结,纤纤素手从袖裾之下伸了出来,很轻很轻地扯了扯谢圭璋的手指,两人之间的手,隔着一层极薄的衣料,并及影影绰绰的月色,微微地缠在了一起。
谢圭璋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