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离她有半丈开外的地方,鬓发皆湿了个透彻,冷白的面容之上,犹若历经寒水濯洗过一般,眸色湛亮而邃黑,眼神犹若溺毙人的黑色漩涡。
赵乐俪的眸眶,陡地微灼了起来,鼻腔稍稍掠上一片湿涩,心腔之中,涌入了千万种澎湃潮湿的思绪,但千言万语悉数涌至喉腔之间时,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喉腔是一片亘久的哽咽。
看到女郎的眸眶,渐渐被一片温湿水汽所浸红了去,谢圭璋一阵淡淡的失笑,正想说些什么安抚性质的言语,讵料——
众目睽睽之下,赵乐俪趋步至他的身前,裙裾轻轻扬起,云袖一曳,袖裾之下伸出了两截皓白如雪的腕骨,下一息,谢圭璋蓦觉身前覆落下了一道温沉柔软的重量。
女郎紧紧搂揽住了他的腰肢,脑袋沉沉地埋在他胸前。
两人严丝合缝地贴紧在一起,彼此的体温犹若两根烧融在一起的干柴,很快燃起了烈火般的高温。
谢圭璋想说自己身上皆是污泥秽渍,不想让她靠过来,因为这般会弄脏了她身上的裙裳,话辞行将付诸喉舌,渐渐地,他发现胸前覆落下一片濡热之意。
一抹异色略过谢圭璋的眉庭,顿了一下,他俯住眸心,发现女郎正在无声地坠泪。
谢圭璋牙关微微地紧了一紧,心中最深处那一块最柔软的地方,陡地淹没入了一片溶溶春水,她蘸湿于他衣襟处的泪渍,坠落下来的泪,就像是打落于他的心头处的雨珠,
他的心口,犹若下过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
谢圭璋慢慢地拢回了心神,微微埋低了首,静定地望着赵乐俪,她纤细伶仃的瘦肩,藏在单薄的襦衣之下,隔着数层衣料,他能够看到她的两侧肩膊,在颤颤地抖动着。
——又惹她哭了。
谢圭璋拂袖抬腕,温柔地捧起小姑娘的面庞,粗粝的指腹,细细地揩掉了她眸眶之中的泪渍,温声说:“阿俪别哭,我回来了啊。”
看着两人相拥的此情此景,盛伯和惠生等人识趣地垂下了视线。
宗济一手活擒着虞樊,一手拿着蒲葵扇,漫不经心地扇着风。他狭起了眸,朝着赵乐俪与谢圭璋望去,最终,他的目色定格在了缚系于赵乐俪腕骨之中的那一枚玉璜,在溶溶春景的掩映之下,玉璜周身泛散着一层硬韧瓷实的光泽,尤其是璜面上的「清明」二字,庶几是沉陷在了一片暖溶溶的光泽里。
宗济的面容上,是一片若有所思之色。
谢圭璋的出现,倒是在磨镜的意料之中,两人相识于百鬼阁,认识有很多年了,彼此的交情虽不算深,但是磨镜对谢圭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此人乃是鬼门关的常客,就连阴曹里的黑白无常,都无法收走他,更遑论是区区一个水牢。
众人当中,最惊憾惶恐地,只能是虞樊。
他瞠目结舌,定定地望着谢圭璋,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这如何可能?!……”
一个本该被水龙王收走的家伙,竟是能从封闭的巨大水牢之中逃出升天,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了此处。
假令虞樊不曾被宗济法师扣押住,怕是整个人都要震慑得迸跳起来。
这个谢魔头,果真是有什么神通在身,此前兀术将他扣押于铁闸之中,用火.药炸他,结果,谢魔头没死成,不仅迫得兀术卷财跑路,竟是还捣毁了整一座火.药坊。
而今,虞樊自认为费尽了机心,好不容易将谢圭璋引入了水牢之中,原以为能够将他溺毙——毕竟大开八处水闸,地下相当于一座纯天然的密室——哪承想,他又从水牢之中逃出生天了。
虞樊想破了脑袋,都委实想不通,谢圭璋究竟是如何才从固若金汤的水牢之中,逃出去的。
他原以为谢圭璋会死,这般一来,他就能包揽下一桩功德了。
一腔希望,悉数都化作了虚空。
这厢,谢圭璋替赵乐俪擦拭好了泪渍。
赵乐俪的心绪,亦是逐渐平缓了下来,也是等情绪真正冷静下来的时候,翛忽之间,她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扑入他的怀中,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她按捺住羞窘之意,缓缓地扬起了首,沉静地望着他,问出众人都最好奇的问题:“方才水闸出了水,通往地面的唯一的通道也阖紧关闭了,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呢?”
话落刚落,谢圭璋狭了狭眸,朝着虞樊冷睇了一眼。
须臾之间,虞樊便是感受到了一阵灭顶般的巨大压迫感,以及一抹浓烈的弑意,脖颈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他被一种沉重的窒息感攫住,整个人都难以呼吸——关于这么一桩事,他亦是极想知道。
这厢,只听谢圭璋淡声解释道:“八处水闸齐齐大开,唯一通往地上的通道,确乎是被堵住了,循理而言,我确乎是难以逃脱。但是他们没有预料到地是,地下火药坊,虽然八面固若金汤,但炉室之中的墙面,则不算非常牢固,因为炉室顶部便是山泉濯室,石壁比其他地方都要松软,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