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挣扎,用尽全身力气。但挣不动。
有什么东西压着她,似乎是一只大麻袋。
她渐渐想起来,自己在这个房间里醒来过一次。
再度昏睡过去,就是因为有一大袋种子,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粮食,从对面倒下来,压到了她身上。
现在的她,比被压着睡着前,更没有力气。身上更冷,更僵,脑袋也越来越沉了。
黑暗在狭小幽暗的空间里,出现得越发频繁,好像是眼皮在不听话地打架。
她又挣了挣,自己似乎纹丝未动,胸口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倏然撤离。
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白色的宽袖从眼前拂过。清润甘甜的空气,进入她的肺叶。
不久后,她出现在四季如春的系统中心。
一身白衣的周辰,白须白眉,坐在对面树下的竹席上。
笑眯眯地,慈爱对她说:“你好啊,小旋儿!”
……
那之后的事,她都记得。
但眼下,她的思绪,却迅速回到了那个漆黑狭窄的陌生空间,在周辰的袖子出现之前。
眼皮打架,浑沌的视野开开合合之际,再一次合上,全黑时,出现的人……
米旋儿呆住了,屏住呼吸。
是……是那张年轻美丽的脸,是那双盛满温暖和笑意的漂亮眼睛。
她几次笑着惆怅感叹说:“妹妹,你的眼睛真好看!可是,怎么那么不像妈妈呀?倒是像他……”
是米旋儿本能深爱的人。
“妈妈”。
现在,那双和米旋儿不像,却依然美丽的眼里涌动着闪亮的泪水。
她问两岁半的米旋儿:“可不可以留下来?”
她拉着她小小的手,一再无能为力地握紧,试图挽留。
米旋儿轻声问:“为什么?”
问出这一句,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为这件事哭。
不剧烈,很安静,两大颗泪珠滚出去。滑到腮边,微微凝结几秒,再扑地滴落。
柏乐逸眼神一跳。
狭长的眼中,深邃的眸光似乎因此碎裂开来。
但在米旋儿眼里,英俊的柏乐逸就闪现了一瞬。然后,就又模模糊糊地化成了她妈年轻时的外形。
妈妈也在落泪,手握紧她的手背,拼命压抑着胸口的抽动。
米旋儿气倒不匀,一字一断说:“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么?”
眼泪又止不住地涌出去。
过去十八年里,她从没这样专注完整地,回想过这段记忆;因而,也从没这样长时间地畅想过,她妈在得知失去她时,会怎么反应。
现在,她知道了。
前世生命虽短,只有两年半,走时孤孤单单,觉得自己被抛弃遗忘。
她委屈,难过,恨他们忙着团圆,顾不上照顾她的安全。
但“现在”,她要永别了。最留恋的,还是妈妈。
她很想她。
她知道自己稍后要去的,是一个安乐平和,常年有爱环绕的地方。
那边不再有坏蛋,相反,都是最好的大人。
他们亲切,友善,待她像春风。
可她还是怀念妈妈抱着她时,身上、怀中那种特别又好闻的香味。甜丝丝,暖融融。
好像全世界最美的东西,最好的梦,都藏在那个怀抱里。
注定面临的永别。
所有人都要面对,无非她的这份,来得早了些、狠了些。
但归根到底,大家都一样。
她不能放任自己哭得昏天黑地,像个真正的小孩。
她该振作。并且给留在原地的人,她妈,以及还没来得及近距离接触的她爸,给予祝福。
祝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米旋儿:“……就这样。”
她抽手,柏乐逸慌了。
更紧地抓住她,无顾大庭广众,不顾矜持和尊严,把他惯于隐藏的内心,一句一句,清楚说出来。
他说对她的爱,对无意伤害到她的痛苦,他知错会改,恳求她重新考虑。
感情在心中大致有所区隔,但到最深处——最深的友谊,最深的亲情,最深的热恋——外化到人们的感官层面,语言动作、以及如此刻板的场景里,其实区别很难有多大。
所以,他俩的表演,让人感受到的,就是他们灼热的情感。
大家都被刚才这一段烫晕了。
那是在演戏?
不如说是正在发生的真事吧??
这个圈子里的人,本来就感情丰富。
虚情假意,他们总能一眼看破;可要是真情实意,他们又会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