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向太后请完安,坐在沈秋韵身旁,目光淡淡在二人之间扫了一圈,“在同皇额娘聊什么如此入神,不妨说与朕听听?”
其实他一下朝批完了晌午的折子就听得安提了一嘴,又得知皇后来请安,是以才特意走这一遭。
“皇儿心怀天下,如何分得出闲暇来听这些妇人的家常话,”太后捶了捶自己的肩,“这年岁上来了人总容易困乏,皇帝去陪皇后吧,哀家歇歇。”
太后起身,明明嘴角噙着笑,目光却短暂钉在了宋梨身上,沈括探究的瞧过来,沈秋韵则看向他。
嬷嬷立刻上前挡住几人交错的视线,搀扶着太后朝内殿走,背过身的那刻,太后的脸垮了下来。
知子莫若母,她何尝瞧不出皇帝的维护,只是,他想维护的,究竟是皇后还是那个女人。
坐高位者喜怒心事皆勿让人知,更不能有软肋。瞧皇帝的样子,此女不除终究是祸患,她不希望自己费尽心思挑选培养出来的皇帝让一个女人毁了。
御前服侍宫人如此之多,原先打量着暗中除掉那个婢女,就算皇帝事后知晓也不会同自己翻脸,可如今人家摇身一变成了皇后身边的贴身婢女,倒是不好下手了,她只能寄希望于张若燕。
目送太后背影进了内殿,沈秋韵才跟着沈括出了崇德宫。
“朕同皇后回宣明殿。”
一路上二人并未有何交谈,直到进了宣明殿坐下,沈秋韵屏退左右只留下绿窈、宋梨,沈括才开口。
“皇后,你的宫里不大干净了,燕妃是让太后唤去的,而在去太后宫前,这消息已经传进了崇德宫和崇政殿了。”
“臣妾明白。”沈秋韵点了点头。
“宋..”沈括看向宋梨,似是想不起她名字,出口的话顿了顿。
“奴婢宋梨。”宋梨从沈秋韵身边走出来跪在殿中。
“你以为此事做的很聪明?”沈括的神情看不出喜怒,言语间却不似先前严肃。
“是奴婢自作聪明惹出此事,已知错了。”
“你当燕妃不喜饮茶当真就于茶品一无所知了?她虽将门出身,闺闱之事却从未放松,你今日所行之事但凡回去细想几分,也就明白了,若不是今日朕同皇后有意遮拦,你以为你还能囫囵跪在这儿。”
“奴婢行事莽撞,甘愿受罚。”宋梨面上顺从,心下却也奇怪,为何言语间沈括和太后好似并不十分亲近,甚至颇为忌惮自己这位母亲,而为人母的太后也在顾忌着这个儿子。
“念在你是维护皇后,今日便许你功过相抵,只是你当知日后如何行事。”
“绿窈,今日之事但凡在场的,都暗自去查查,看看本宫的宣明殿有多少吃里扒外的东西。”
“是娘娘。”绿窈说着便要往外走。
“不必了。”沈括忽的拍拍手,就见一个宫女被申得安揪着衣领提在手里拖了进来。
那宫女哭求挣扎着,衣衫凌乱,却在看见沈括的那刻闭上了嘴,扑通跪倒在地,一个劲磕着头,嘴里嚷着“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不敢了…”
“朕平生最厌恶吃里扒外背叛主子之人,皇后作为朕的妻子,想必亦是如此。”
“自然。”沈秋韵颔首。
“把人拖出去在院里杖责三十以儆效尤,朕倒要看看有她做例,谁还敢吃里扒外。”
院里的哭声、刑杖拍打肌肤的声音交织着在宣明殿上空久久回荡。
直到院里的哭声戛然而止,看着那宫女出气多进气少,后腰处隐隐有血顺着长凳滑落,这是第宋梨第二次感受到上位者的杀伐。
沈括听着别人哭喊求饶甚至连眉眼都不抬,面不改色的喝着茶,一旁的沈秋韵也并未表现出不忍,就连绿窈,都只是一脸憎恶的看着门外。
“皇上,人还活着。”三十杖打完,申得安上前探了探鼻息。
“带下去,别脏了宣明殿的地。”沈秋韵抢先开口。
“朕手中虽握实权,却握不住百姓之口,其中缘由皇额娘功不可没,”沈括默许沈秋韵的动作,凝视着那名宫女的背影,“皇权和人心她总想要握住一个,终究还是在防着朕。”
“三皇子的死,终究是你们母子间的一根刺,若当初宁王没有…”
“这么多年都抓不到这只狐狸的把柄,如今也不指望能立刻连根拔起,慢慢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