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密的秋雨连下数日。
顾沉晏早上醒来,见着窗外雨声仍是淅沥不断,不由暗叹天公不作美。
今天可是发解县试之日。
明经科解试与进士科不同,是没有固定时间的。
进士科大多三月县试、四月府试、六月院试、八月乡试、二月会试,时间相对差错不大。
而明经科的应试时间皆有当地主政官定下,再提前数月布告即可,此外并无额外的要求,就是一个随意。
今科解试在九月间,因而自八月起,李氏家塾便停了课,卫举人开始给李绍辉作考前冲刺。
顾沉晏也开始自己在家温书,不过他一向自律,学业并不曾落下。
只是苦练楷字几月,中峰仍然写得不见进步,故而,每日读书之后,除了写六篇小字外,又拿了大纸专门练习横竖。
待练完字手臂已然开始发酸,顾沉晏整理毕书案上的笔墨等物,又拿着《调元表》的拓本仔细揣摩,偶锁眉思悟,偶以指轻划。
钟繇的字自存汉隶之风,有一种洒脱的风度,看着很是古雅。
《宣和书谱》曾评其“为正书之祖”,只是不知需苦练多少年,下笔才能有故此风骨。
相比卫举人说的《多宝塔碑》和《玄秘塔碑》,顾沉晏更为喜欢钟繇书法的遒劲朴茂,只是研习月余,仍是不得其神韵。
上午时间过的快,直到午时仍觉意犹未尽,只是安氏遣人来催他午饭,顾沉晏便只收好书案,一路去往安氏的正屋。
……
到了正屋,葭姐儿跟莲姐儿也在。
安氏抱着莲姐儿笑着逗她:“再叫一声母亲……”
“亲……亲……”莲姐儿小手捧在安氏脸上,“咯咯”地笑。
“我莲儿真是好孩子。”安氏笑着赞了一声。
这里葭姐儿却是直直扑到顾沉晏怀里抱怨:“哥哥你读书怎地读了这么久?再不来跟我玩,葭葭都要睡着了。”
“这孩子说不能烦扰你读书,巴巴等了一上午。”安氏对顾沉晏解释说。
葭姐儿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委屈,嘴角微撇,看着甚是可爱,顾沉晏忍不住伸手拧了拧她的小脸:“是哥哥不对,让葭葭等了这么久。”
“哥哥不说点别的?”葭姐儿歪着脑袋问。
孩子大了点,轻易两三句话还应付不了。
果真不愧是原书的女主!
顾沉晏伸手在她小巧的鼻子上点了点:“过两日得空,与你买了蜜饯局的糖霜回来,可好?”
听了这话,葭姐儿自是欢喜非常,抱着顾沉晏的脖子笑道:“就是哥哥对葭葭好。”
……
一时吃罢午饭,安氏遣人将两个庶女送了回去,跟顾沉晏说:“这两个孩子都是乖巧听话的,我若选一个养在身边,今后对你也是个助力,你觉着如何?”
没想到母亲居然还有这心思,顾沉晏思忖片刻道:“只怕两位姨娘舍不得。”
“跟着我的姑娘,便可算作嫡女养大,这于今后教养议亲都乃是好事,她们即便不舍,若为长远计,也断然不会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安氏说的乃是实话,顾沉晏心里很是清楚——
在这个时代,嫡庶尊卑有别,特别议亲之事,旁人第一要相问的就是嫡出还是庶出,毕竟世家大族之间联姻,除了顺应人伦、承继香火,更重要的还是发展延续家族势力。
也是因着这个原因,越是家族兴盛的人家,越是看重嫡庶。
庶出子女大多生母出身不高,自然也就少了娘舅外家的助力——这才是大族子女成婚在意嫡庶的根源。
因而,不论是葭姐儿还是莲姐儿,能养在安氏名下都是件好事,毕竟除了议亲时有好处之外,更重要的是婚后还可以与安家走动。
“我瞧着你素日倒是喜欢葭姐儿。”安氏问他心思。
她有这想法,主要还是盼着把庶女教养出息了,今后能给儿子添些助力。
因而对于这两个庶女,儿子顾沉晏喜欢谁,她自然就更偏向选谁。
“若两位姨娘舍得,母亲只看着跟哪个妹妹更有缘分吧……”顾沉晏想了想说道。
他虽然平日里喜欢葭姐儿的贴心可爱,但原书里莲姐儿的结局实在太过凄惨——
原书中,顾家败落之际,家中下人勾连盗匪,趁夜引贼入门,不仅洗劫了家中所剩不多的财物,更是连着莲姐儿一起掳走。
彼时顾家已经摇摇欲坠,京都府尹对于此案又不上心,两三年都没查出个眉目来。
直到后来葭姐儿随夫家回京,派人寻了数月,才得以将人救了回来,但莲姐儿经历这番磋磨,已然神智全失。
穿过来之后,顾沉晏对原文里莲姐儿的遭遇很是心疼,只盼今生她能过得好些。
至于要把谁养在膝下,那自是由母亲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