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2)

眼下是农历十月,太阳落山早,伍员回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是橙紫的颜色。

他在进门前显然已经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进门后,不动声色地将猎到的那两匹兔子交给伍宁,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客厅里的陌生人。

“伍公子。”夫概立刻站了起来,神情谦逊地行了一礼。

“夫概,公子光的弟弟。”伍宁替他介绍。不过她觉得伍员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吴王与我约定出兵伐楚,转眼便出尔反尔,就是你兄长干的好事吧?”伍员的语气有些出人意料的刻薄,“我伐楚不过是为一己之私,他是这么对吴王说的?”

夫概脸上既没有坏了他人计划的惭愧,也没有被人当面戳破的懊恼,他和气地笑了笑,说的话却绵里藏针:“我兄长劝王上,伍氏子有怨望之心,不可用——这应该算不得信口胡诌。”

……虽然伍宁对姬光夫概这对兄弟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哥为报一家之仇而发动战争的计划更不可取。别看他平时活得人模人样,但一提到复仇的事,就会微妙地让人感到一丝非人的恐怖。

“你来找我,定不是想来骂我小心眼吧?”伍员说。

夫概也不再与他客套:“以兴兵伐楚为诺,兄长姬光有意招纳伍公子为幕僚,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伍宁原以为二哥还会和夫概周旋几句,没想到下一秒,就听伍员答道:“可。”

她觉得讨伐楚国就像是埋在她二哥脑中的一个声控开关,只要将这个开关触发,不管前面是什么妖魔鬼怪什么刀山火海,他都会奋不顾身地往前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想起了鲁迅的《故事新编》里有过这么一个篇章,讲少年眉间尺为报父仇而不得,反被国王追杀,剑客宴之敖愿代眉间尺报仇,并向其索要两样东西——他的剑,和他的头颅。眉间尺二话不说,便将自己的脑袋割下,交予剑客。

她觉得,如果有人对伍员说可以用他的脑袋换楚王的脑袋,那他一定会像眉间尺一样,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他为了复仇,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哪怕那个代价极其荒谬。

夫概得到伍员的允诺,脸上浮现出一丝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想必公子知道,在兴兵伐楚之前,还有几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杀王僚,让公子光上位,如此,姬光才有权力调令军队。

伍员不和他绕圈子,直接问道:“吴王僚可有喜好之物?”

也许是话题的进展速度让夫概一时没有跟上,他略一发怔,随即勾起嘴角:“大王最喜吃鱼。”

伍宁猛地抬头。

历史的关节突然串连了起来。若非亲身经历,她都不敢相信天下还能有这么巧的事。

王僚好吃鱼,专诸善烹鱼。伍子胥将以其一人之命取另一人性命。

……渔父专诸,所炙之鱼乃天下一绝。以献鱼之机,藏刀鱼腹,于王僚近前,取而杀之。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伍员显然和她想到了同一个人,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巧合和侥幸,他那张脸仍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表情。他对夫概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而夫概并未细问,他返回车上取来一袋粟和几匹布,交给伍员:“这是兄长赠与幕僚的食禄,请公子莫要推辞。”

伍员没有推辞。农家过冬并不容易,这些食粮布帛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

伍宁觉得,如果非要在王僚和姬光之中选一个人作为君主的话,她果断选择王僚。

虽然这对堂兄弟看上去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王僚豪放,有什么坏主意不会藏着掖着,而姬光阴鸷,喜欢在人后搞小动作。相比而言,还是前者让人觉得稍微放心一点。

可是她二哥偏偏选择了姬光。又或者说,他们互相选择了彼此。

其实她早就应该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因为历史就是这么写的——尽管她不知全貌,但是可以从课本的知识里推敲出不连续的片段。

她只不过是在经历历史罢了。

她从没有想过、也没有尝试过去干预历史,她没有想过让历史书上再多出一个笔画简单的名字,也从不觉得她“来自未来”的秘密能让她获得任何优越感。

如果可以,她只想当个安静生活的小民,当她从这段奇妙的体验中抽身时,历史没有发生任何迁移。

但如果……但如果她选择去干预呢?世界线会发生什么变化吗?

送走夫概的第二天,又有自都城来的人拜访了这间乡下的农居。

那时候,屋主人和由他代为监护的两个小屁孩正在议论要如何将夫概送来的布匹化作具有实际功能的衣物。

身为唯一的女孩,伍宁被两名同居的男性寄予了极大的希望。而这显然是一份超越她认知的工作,她在女红方面的极限不过是缝一下从衣服上掉下来的纽扣。

当听到有人敲门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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