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你麻烦?究竟是谁?”
“……一头怪物。”被离向伍宁的方向略微凑近了一点,将右手食指竖在鬼面具的嘴唇前面,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怪物……伍宁想,这个时代的怪物。不外乎某种目前还未被人所熟知的野生动物吧。
一顿饭吃了大半天,东西没吃上多少,腿早就坐麻了。起身的时候没有料到,猛地一个趔趄,万幸被离从身后扶了她一把,她才好歹没一头栽进桌上那还剩一个汤底的碗里。
她听见面具底下传来嘶的一声。转头看去,被离用左手拉着她,大概是牵到了肩上的伤。还说什么不碍事,该疼的时候果然还是会疼。
她有些抱歉地向鬼面相师道了声谢,接着就被她兄长拉走了。
离开宴厅的时候,有人正好要面见吴王。来人衣着华丽、相貌堂堂,伍宁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正好低头看着她。伍宁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二哥的手,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刚才那人是谁?”等走出好远,伍宁才小声问道。
“看衣着饰品的规格,应是吴公子之一。再看年龄……他恐怕便是公子光了。有什么在意之处?”伍员说。
伍宁摇了摇头:“嗯……倒也没有,就是觉得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
伍员突然笑了一下:“看来你也有当相师的天分,难不成是方才同被离学的?”
奇怪,她二哥什么时候还学会开玩笑了?是因为吴王答应他出兵伐楚,所以有了闲情逸致?
*
吴宫,宴厅之内。
侍女们正在收拾桌上碗碟,她们端走案桌上的托盘,步法灵敏地避过匆匆入内的公子光。
“王上,光听闻楚臣伍员已至我吴国。”姬光神情恭顺地在王僚坐榻之前站定,稽首而道。
王僚笑了起来:“他方才出门,你应该见到了。”
“王上以为此人如何?”
王僚指了指侍在下座的相师,说道:“被离早先便知会过寡人,说伍氏次子状貌非常,智勇过人,方才茶饭间尝试与他筹策国事,发现果真如此。吴国得一贤臣,日后称霸诸侯也未可知。”
“不可!”姬光垂首进言。
王僚收敛了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堂兄弟:“哦?”
“王上是否应许他出兵伐楚?”
“是又如何?此前楚邑钟离与我国边邑卑梁氏有过桑蚕之争※,转而变为国之干戈,眼下战事有扩张之势,或会成为吴楚大战的契机。吴与楚本就将战未战,顺水送臣下一个人情又如何?他伍员若从此为寡人肝脑涂地,岂不一件好事?”
姬光将头垂得更低一些:“吴楚边境交战,至今未有大胜,眼下的吴国,还没有能与强楚一决高下的兵力。若借伍氏子的计策侥幸战胜楚国,对王上而言的确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对伍氏子来说也是报仇雪恨之快事。但王上有没有考虑过,若吴……败了呢?承受耻辱的是我吴国,而不是他伍氏子啊!”
现在的吴国,于兵力一面,还无法单独与楚国抗衡。这话王僚虽不喜欢,但也是不争的事实。
方才在宴席上,伍员将练兵布阵之法说得头头是道,又将两国形势分析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让他一时间真的以为以吴国现在的兵力能战胜那帮西边的野人。看来是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冷静下来想想,吴楚开战,吴未必能胜。不,不如说,若要与楚国单打独斗,吴国的胜算……实在不能说大。
王僚知道公子光觊觎王位,小动作颇多,但也知道,自己这个堂兄弟不会拿吴国的大事开玩笑——说句不好的,他肯定也不会希望在自己登上王位之后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
看他现在这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好像真的十分担心吴国被楚国打得落花流水,日后在诸侯会盟时脸上无光、无颜见人。
“你说的有道理。伍员才来吴国,对我国兵力还没有了解透彻。吴楚二国目前兵力悬殊,眼下之计,应以养精蓄锐、韬光养晦为上,暂不可大举出兵。”王僚说,“此事我当同伍员再议。”
他当然没有看见自己堂兄弟那张低垂的脸上正露出得逞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