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你……有病啊,今天三番两次夸我,不会是有求于我吧,还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谢湛野没动,懒洋洋坐那儿,眉眼间笑意蔓延:“没啊,就是……可能之前没发现?想夸就夸了,要什么理由。”
程曼歌垂下眼睑,遮盖眼底悄然翻涌的情绪:“你不是要给我讲你的故事吗?”
“行,你想从哪儿听起?算了,从我爸妈讲起吧。”谢湛野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清了清喉咙。
“我妈算是名门闺秀吧,家里超级有钱那种。我爸嘛,普通工薪家庭,奈何他长得帅啊,又有才华,据我妈说他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公交车上,那是我妈第一次坐公交,没零钱,车费是我爸帮她付的,然后——她对我爸一见钟情了。
“我妈是家里的老三,上边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她哥就是贺维他爸。当时是有个商业联姻,只有我妈没结婚,按理来讲不就应该是由我妈来和对方结成这门婚事嘛,但对方是个比我妈大十岁的名声很烂的老男人,我妈本来就不愿意,后来又恰好碰上了我爸,那就更不愿意了。和家里闹得很僵。
“我姥爷吧,当时势力就开始衰弱了,又错失这门婚事,他的商业对头抓住这个机会,把我姥爷压的死死的。那贺维他爸是唯一一个儿子,肯定是要继承老头子事业的,结果是个烂摊子,导致他爸从此以后一直恨我妈。
“再说我妈,她把我爸领回去,说要和我爸结婚。贺维他爸,叫贺勤,就在我姥爷耳边整天骂我爸,我姥爷可能就抽了风吧,死活不同意,我妈一气之下就……和我爸私奔了。
“我爸的父母去世的早,我妈和我爸结婚后日子过的还是挺困难的,没什么钱,结婚第二年生了我,日子就更困难了。贺勤有事没事还老找他们麻烦,我爸当时在一家小公司上班,贺勤使了点手段,让那家公司把我爸辞了。
“贺勤手段很狠辣,接手贺家不久后家底又逐渐丰厚起来。我家呢,则恰恰相反,每况愈下。我爸一直给人打零工,我上幼儿园那一年,我妈和我爸商量了一下,两个人开始贩卖水果,我记得特清楚,我小时候吃的那水果就没有一个新鲜的。他俩整天早出晚归的,我放了学就坐在小摊旁边,有一次贺维还特地去嘲笑我们来着。
“这是我妈和我说的,当时我趴了那儿看蚂蚁,贺维和他爸穿着西装,假模假样的在摊位前面站着,左挑右拣了一会儿,啧啧摇头,踩着锃亮的皮鞋走了。我妈说她当时用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把烂苹果砸他俩身上。
“日子眼看就有了好转,累是累了点儿,但生活好歹没有那么拮据了,我从小过的还是蛮快活的,一整个没心没肺的状态。我爸妈都挺疼我的,如你所见,我也长得很健康。
“因为贺维和我姥爷的缘故,自从我爸妈结婚后,两家就不走动了,所以……我妈后来生病,贺家没有一个人来看她。
“我妈是胃癌晚期,我十岁那年确诊的,当时她拉着我爸的手说放弃治疗。我记得特别清楚,我妈当时躺在病床上,拽着我爸哭:‘把钱留给小野,以后你们爷俩用钱的地方多,别把钱花在我这个快死的人身上,以后小野还得娶姑娘呢,不能委屈了你未来儿媳。’我爸不说话,我当时就在病房门口,想着我以后不结婚这笔钱是不是能拿来救我妈。
“晚上的时候我和我爸说了,被我爸揍了一顿,他当时没说话,后来我无意间翻到我爸笔记本,里面掉了张纸条出来:‘看着小野长大,成家立业。’是我妈生下我的那一年写下的,这是我妈的愿望。
“我妈在那年秋天去世了,那个新年过的特别冷清,我和我爸守着我妈的照片,干干的坐了一个晚上。外面是五颜六色的烟花,谁也没心情看。
“之前的新年都是我妈包水饺,我爸做菜,我看春节联欢晚会,后来我再也没过过这样的新年。
“来年春天我碰见贺维,他讥讽我说我是野孩子,我把他揍了一顿。贺勤知道后让人把我爸的水果摊砸了。后来我再也没揍过贺维。没错,我意识到我太弱小了,我在他们面前就像一只蝼蚁,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爸让我学会忍耐,告诉我不谋一世者不足以谋一时。所以我拼了命的学习,以全市第一的成绩特招进了华崇,想着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给我爸妈报仇,我咽不下这口气。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在成功之前我都得装的无欲无求。放松他们的警惕。我爸重新找了份工作,给人开货车,成了一个司机。
“在华崇,我一开始成绩好,是为了拿奖学金,华崇学费太高了,现在我已经攒够了,所以我不再考第一,这一年我也不会参加竞赛,只等最后的高考。
“说到现在,你基本懂了吧,我和贺维之间,你可以认为有血海深仇。我的一切,贺维都想插一脚。”
谢湛野一直声音平淡,好像是在叙述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陌生人的故事。
那些辛酸,那些苦难,那些见不到光的日子,全都揉在他风轻云淡的语气里。